宰予聽了子路的描述,看到他手臂的傷痕,只覺得這件事解決起來頗為棘手。

雖然夫子表面上和宰予一樣喊著復興周禮,私下裡同樣對周禮的具體準則進行選擇性落實。

但問題是,夫子落實周禮的基本點與宰予依然存在了不小的區別。

夫子的基本觀點都落實在了‘禮樂征伐自天子出,治國處事仁厚為本’上。

也就是說不管是打仗還是治國,都要從道義的角度出發,只有能把道理說通,那才可以去做。

而季氏想要討伐顓臾這件事,可謂是一棍子打在了他老人家立身處世的根子上。

夫子之所以支援討伐陽虎,就是因為陽虎在魯國不幹人事,所以夫子不僅沒有批判宰予在國內興兵,反而極力幫他辯解。

而宰予在菟裘大搞律法改革,推出各種在傳統儒生看來大逆不道的政策,夫子也會想方設法給他找理由。

甚至於在趙盾弒君這麼嚴重的問題上,夫子也因為趙盾仁愛百姓,而晉靈公殘暴不仁。

所以在評價這件事時,也只能避重就輕的委婉表示:“如果當時趙盾逃出國境,就不至於被董狐記為弒君了。”

因此,宰予在經過這一系列的事件後,也漸漸摸索出了夫子看待問題的原則。

只要行仁政、講道義,那在夫子這裡就不會有什麼問題。

但現在,顓臾的國君既不殘暴,魯國也沒有任何討伐他的正當理由,那夫子自然是不可能鬆口的。

而且在這種事上,還不能和夫子強辯,因為這事從根本上來說,季氏的行為真是一點理都不佔。

你拿這事去和夫子講道理,就算把嘴皮子磨破了,那也不可能透過。

但不講道理,純粹講利益,挨頓罵都算輕的。

你看,子路這不就捱打了嗎?

子路看見宰予半晌沒回話,心裡也有點沒底。

“子我,你看這事到底能不能辦?”

宰予琢磨了一下,回道:“辦,肯定是能辦,就是代價有點大。”

子路剛剛加入季氏,季孫斯交給他的第一件任務就是勸說夫子,如果頭一樁事務就辦砸了,那他仲由還不得讓人看扁嘍?

他思前想後,終究還是一咬牙一跺腳,問道:“什麼代價?”

宰予道:“夫子擔任的是小宗伯,主管的是公室內務,上下兩軍更是直接被三桓控制。季氏想要討伐顓臾,哪裡需要詢問夫子的意見呢?你乾脆直接帶人把事辦了,大不了就是被逐出師門唄?”

“啊?!”

子路聞言傻眼了:“問題有這麼嚴重嗎?”

宰予撇嘴道:“你跟隨夫子的年頭可比我長多了,夫子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你讓夫子贊同討伐顓臾,這就好比我勸你背棄誓言。現在我出千金,讓你拋棄對於他人的承諾,你願意嗎?”

子路聽到這話,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似的:“別說千金,縱然萬金,我也不可能背棄諾言!這就不是財貨的事,這是士人君子的志節!”

冉求也無奈了:“那不就行了?不伐無罪之國,不毀周公之教,不害良善之民,這也是夫子身為知禮君子的操守,他怎麼可能改呢?

況且夫子罵你的話裡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

三桓的手中明明有土地,然而卻不願拿出來同國人分享,反而想要從無罪之國索取,這叫什麼事呢?”

子路聽了這話,只感覺一個頭兩個大。

“我也不是沒有勸說過主君,但是勸歸勸,他也得聽才行啊!拿季氏的田,去封國君的民,這怎麼可能呢?”

正在三人一籌莫展之際,宰予腦中靈光一閃。

“顓臾的土地,恐怕是不能動了。不過齊國的土地,或許還可以再想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