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聞言,笑著說道:“如果近一些的,大概只有鄭國的子產能夠稍稍接近他們了吧。”

“那麼子產執政的方法又是怎麼樣的呢?”

孔子開口道:“子產執政,在於寬猛。

政策寬厚,民眾就會怠慢,怠慢就要用剛猛的政策來糾正。

而政策剛猛,民眾就遭到傷害,傷害過度就要用寬厚的政策來撫慰他們。

《詩》中說:民亦勞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國,以綏四方。

這說的就是用寬厚的政策,來讓民眾太平康樂。

《詩》中說:不競不絿,不剛不柔,佈政優優,百祿是遒。

這說的就是當寬猛互相調和後,民眾安居樂業的盛世景象啊!”

聽到這裡,巫馬施又站出來問道:“可是,夫子,您不是常常教導我們要堅守‘仁’道嗎?

既然堅守‘仁’道,又怎麼能對民眾用苛政呢?”

孔子搖頭道:“施啊!你這是誤解了我的意思啊!猛政與苛政並不是一回事啊!

子產用律法作為猛政,威懾民眾當中的奸邪之徒。

用仁愛作為寬政,撫慰民眾當中的良善之人。

如果一味的使用猛政,只會是良善的百姓受到傷害。

如果一味的使用寬政,又會讓那些奸惡之輩逃脫懲罰。

子產去世前,曾將鄭國的下任執政卿子太叔叫他床前,給他講述了為政寬猛相濟的道理。

然而在子產死後,子太叔卻不忍心懲戒百姓,只是一味地縱容他們的行為。

結果沒幾年的時間,鄭國境內盜賊橫行,這些人聚攏在萑苻之澤,為禍國家殘害百姓。

子太叔只能調遣軍隊去討伐他們,把這些盜賊盡數處決。

如果子太叔按照子產的教誨去處理政事,原本只需要處死幾個首惡之徒,就能將國內的不正風氣逆轉。

何至於要等到他們聚眾成災的時候,才派出軍隊討伐呢?

子太叔用寬政的初衷,是出於仁愛之心,想要愛惜百姓。

然而他得到的結果,卻是因為使用寬政,反而殺戮了更多的民眾,造成了最大的不仁。

有子太叔的教訓在前,為政者又怎麼能拋棄子產的良言,去一味的採用寬政治理國家呢?”

說到這裡,孔子心中感慨叢生,聯想到子產的病故,又忍不住落下眼淚。

他抬起袖子擦拭著眼角的淚水,嘆息道:“子產去世時,鄭國的百姓無不在街上嚎啕痛哭。

男子解下玉佩,婦女摘下耳飾,老人哭泣的就像是孩子那樣無助。

他們說:子產離我們而去了,從今往後,我們還能依靠誰啊?

鄭國的民眾哭泣了足足有三個月,這三個月裡,鄭國的樂器也不再奏響。

子產這個人,有四個方面符合君子的標準:他自己言行謹重,事奉君主恭敬,養護百姓有恩惠,徵募使用百姓公正合理。

有人說他是不仁之人,我是不相信的。

子產是鄭國強大的基石,他所具備的仁愛,簡直就是上古聖人流傳下來的遺風啊!

他怎麼會是不仁呢?如果他都是不仁了,那天下還有配得上‘仁’這個字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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