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今天下雨,所以授課在室內進行。

宰予和子貢脫下沾滿了水珠的蓑衣與斗笠,將它們掛在外面,隨後整理了一番衣衫,扶正了冠帽,這才敢步入課堂。

這一次,他們不等顏回叫他們,便自覺地來到前排落座。

這倒不是他倆突然好學了,而是室內的面積比之室外,要小上不少。

如果不往前坐坐,後面的空間實在擁擠,宰予和子貢都是講究人,他們可沒有與一幫大漢摩肩接踵的興趣。

二人剛坐下,便看見正前方的几案上擺著一張瑤琴。

一名跛腳的弟子正坐於案邊,雙手輕拂琴絃,一點一點除錯著琴音,為夫子上課前做最後準備。

這名跛腳的弟子名叫漆雕開,字子開。

他的年紀與子路相仿,性格也與子路有著幾分相似之處。

他與子路同樣喜歡仗義執言,對待高位者不卑不亢,對待下位者仁愛寬厚,剛直不阿,目不避敵。

因為漆雕開為人很有正義感,所以他很受同學們的擁戴。

但也正是因為他不畏強暴,所以才會落了腳疾。

傳言他曾為了幫貧苦百姓仗義執言,得罪了某位大夫,因此無罪受刑,變成了殘疾。

但即便如此,漆雕開依然不改變他的作風。

只要佔據了道理,哪怕是面對諸侯國君也敢發怒。

但如果自己理虧,碰見了奴僕也面有慚色、匆忙躲避。

夫子一方面欣賞漆雕開的品行,一方面又擔心他再行衝動之舉。

所以就傳了他《書》中精要,還時不時讓漆雕開做一下瑣碎雜事,希望能借此讓他修養心性。

樂理課前除錯音弦自然也是修身養性的一部分。

宰予同樣很敬重這位師兄,因為他覺得漆雕開身上有一股‘任俠之氣’,在同學當中是個異類。

而他宰子,同樣是個異類。既然大家都是異類,自然就能產生親近感。

宰予乖乖的正坐一旁,一邊看著漆雕開除錯瑤琴,一邊問道。

“子開,夫子今天要教我們什麼曲子?”

漆雕開一臉嚴肅道:“子我,重要的不是曲子,而是曲子中飽含的情操與思慮。

夫子在齊國時,曾向師襄學琴。他苦練多日,在師襄面前演奏後,師襄認為彈得不錯。

於是師襄對夫子說:差不多可以了,你已經學會這首曲子了。

夫子回答:我只是掌握了它的曲譜,但還沒有熟悉它的指法與技巧。

夫子又習練了多日後,師襄又說:可以了,你已經學會它的指法了,可以學習新的曲子了。

夫子卻搖頭道:還不行,我雖然學會了技巧,但還沒領會其中飽含的情感。

又過了幾天,師襄聽完夫子的彈奏,被夫子的精妙技藝所折服,他點頭道:你已經領會其中的情感了,可以學新的曲子了。

夫子還是搖頭:我雖然彈得有點像樣子了,但我還沒有體會出作曲者是一位怎樣的人啊!

又過了幾天,師襄來聽夫子演奏,一曲終了,師襄慨嘆道:你已經知道作曲者是誰了吧?

夫子笑著起身拜謝師襄:是的!此人魁梧的身軀,黝黑的臉龐,兩眼仰望天空,一心要感化四方。他莫非是周文王嗎?

師襄子既驚訝又敬佩,他同樣起身道:“你說得對啊!我的老師曾告訴我,這首曲子的名字就叫做《文王操》啊!”

漆雕開調好了琴絃,挪動身軀,轉身正對宰予,教育著這個小師弟。

“子我,你可千萬記住,學習不能只學其形,你更要領會其意啊!”

宰予正襟危坐,點頭向漆雕開道謝:“師兄說的是,我一定謹記您的教誨。”

漆雕開看宰予這麼上道,嚴肅的臉上終於多出了一絲笑容,隨後轉身去到屋內,找夫子去了。

子路這時候剛到,他走進課堂來到宰予和子貢身邊的位置坐下。

他問道:“子我,剛剛你和子開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