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說來。”皇帝聽見他給了自己臺階下,心下的怒火消散,面色稍霽。

趙嘉邯朝前走了一步,衝著鄭雲情露出一抹詭秘的笑意,旋即朝皇帝跪下,“臣真心愛慕鄭三小姐,不願見她另嫁他人,請陛下將鄭三小姐賜予臣——”

“為妾。”

此語一出石破天驚,堂上驟然炸開了鍋。

為妾?

鄭國公府權傾朝野,鄭雲情又手握兵權,他的親姐姐早已入宮登臨貴妃之位,鄭家只有這一個未嫁的女子,不要說做普通世家子弟的正妃,便是做皇子妃都是當得的,給他做妾?簡直是……

一時之間,眾人議論紛紛,面色最難看的非鄭雲情莫屬了,他臉色青白交加,嘴唇動了又動,愣是一個字都罵不出來。

南棠終於知道趙嘉邯那一笑從何而來,他根本不想娶鄭冷玉,這不過是他和鄭雲情二人之間的較量。

裴帝自然也瞧得出來他在想什麼,心下笑意暗浮,不愧是他的親外甥,但還是要給鄭雲情留些薄面的,他肅容,冷聲呵斥,“胡作非為,鄭小姐好歹也是鄭國公的親孫女,鄭卿只有這一個妹妹,哪能為人作妾,你太放肆了!”

趙嘉邯順勢而下,“既無法娶鄭小姐為妻,臣亦不願另娶她人,否則豈不是辜負佳人?還請舅舅將兩門婚事一齊作罷。”

裴帝為這一聲舅舅叫的心悅,他狀若不耐地擺手,“隨你。李太尉那裡你自己登門致歉。”

李夫人幽幽看了趙嘉邯一眼,算不上生氣,更像是在思索。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陛下有意偏袒趙嘉邯,鄭雲情亦不是個傻的。

南棠抬眼看見鄭雲情鐵青的臉色,人幾乎要厥過去一樣,他從未如此失態過,現下定是恨極了趙嘉邯,以後……

明面上都過不去了,背地裡又該怎麼樣呢?

宮宴不歡而散,南棠這幾日都在反覆回想鄭雲情臨走時的表情,直覺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梁王府年久失修住不得人,她依舊住在西山的觀瀾閣,這日灑掃的侍女在牆角處拾得一個包裹,取出一看是封未署名的信和一個異常精巧的匣子,阿玉來稟報時她正於窗前梳妝,聞言叫人呈上來。

信上猶存蠟封,應是無人拆開過,倒是那個鎏金匣子很是眼熟,約莫五寸長短,三四寸高,用料是紫檀木,四壁上都雕了影刻,有些像是圖騰,有些卻說不上來,南棠將它置於掌心摩挲,底上幾個角圓滑溫潤,像是有人曾時常把玩所致。

正面有個形狀怪異的夾口,應是從這裡開啟,但怎麼會有鑰匙做成這個樣子?鼻尖飄入一抹香氣,南棠湊近些許,自幼見慣了香料的她一聞便知這香是從木上散出的,這個味道似乎有幾分熟悉……

阿玉拆開信來,上面空無一字,倒像是糊弄人的。

“取藥來。”南棠越發覺得這些東西不同尋常,待阿玉將藥粉拿來,她以指蘸過按在紙上,取了杯中水滴上,字跡漸漸氤氳開來,現出原形:

若想得知匣中物來歷,正月二十一日來景煕樓天字四號雅間。

什麼意思?

“小姐,這東西來歷不明,還是不要赴約了,我們又不知道那匣子裡裝的是什麼,貿然前去恐不妥。”

阿玉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可寫信的人篤定她一定會開啟這個匣子,那此物必定同她有些聯絡。

“你見過此物嗎?”南棠問阿玉,見她搖頭又揮手叫東川子過來,她二人跟她一起長大,若她覺得熟悉,那她們興許也見過呢?

東川子見過之後亦搖頭,但眼中一亮,轉念道:“季嬤嬤見多識廣,王妃和親時她便已經在了,姑娘不妨讓她前來一觀。”

倒忘了季嬤嬤,南棠是她一手帶大的,在王府的時候她便跟著,說不定會有什麼印象呢?

“姑娘此物如何得來的?”季嬤嬤見到此物便忍不住說道,她細細地摩挲著匣壁,渾濁的眼裡流出幾分懷念:“天香紫檀,萬金難求,這壁上畫乃西戎工匠所刻,皇室中人亦少有,公主當年入京時帶過來一個類似的,已經遺失好多年了,姑娘是怎麼找到的?”

母親的東西?南棠實在沒有想到這竟然跟她孃親有關,“可有法子開啟它?”

季嬤嬤本欲搖頭,卻又有些遲疑,“若是往常恐怕不能,不過西戎的使臣近幾日要入京議和,姑娘不妨去找人打聽一二。”

南棠頓時鬆了一口氣,“阿玉,派人去驛館。”

不過一會兒功夫就下起雨來,眼見雨勢越來越大,南棠在廊下踱步,一直等了有兩個時辰才看見人回來。

那個少年約莫十二三歲的年紀,一身白衣,眉目端正,舉止倒也算得上大方,見了她就躬身一拜,看著阿玉身後這個年紀頗輕的少年人,南棠心下難免有些懷疑,“你真的能開啟那個匣子?”

少年人微微頷首,目光落在她發上,“原本只有三分,現下有十分把握。”

南棠眉頭一皺,“何出此言?”

少年人微微一笑,向前走了半步,“密匙就在郡主手中,郡主卻渾然不知。”

“什麼?”還不待她反應過來,少年人的袍袖從她面上拂過,南棠隨意挽就的髮髻散成一頭青絲。

“大膽!”阿玉厲聲呵斥,卻見那人手指撥動著方才從南棠發上拔下的木簪,不知怎地竟從中裂開,簪心有一異物,他取出那物什插入匣子缺口中,只聽咔嚓一聲,匣子頂部已彈出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