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抱怨過後,理智重回,暗暗後悔剛才話說的太急。

他讓張旭樘一眼掃的毛骨悚然,脖子後面涼颼颼的,但還是硬著頭皮發問:“什、什麼意思?”

“蠢貨,”張旭樘冷笑,又不得不逐字逐句的教導他,“你剛才對著我這麼能說,對著今上怎麼就不會說辯駁了?晉王死了,全天下都知道你的嫌疑最大,那你為何還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你什麼都沒做,分明是有人在栽贓陷害你,搞不好,這是晉王的苦肉計。。”

燕王一拍腦袋:“對,就是這樣,是我太急了,我這就進宮。”

“等等,過來。”張旭樘衝著他招手。

燕王連忙俯身,將耳朵湊到張旭樘嘴邊。

張旭樘低聲道:“你最近去見姑母的次數太多了,前朝和後宮離的太近不是好事,況且你總去見姑母幹什麼?難道你人高馬大的,還要去姑母懷裡吃奶嗎?”

燕王頓時面紅耳赤,他去見張貴妃,其實每次都是因為在張旭樘這裡受了委屈,才去哭訴。

“不許再去了,明白了嗎?”

“我知道了。”

就在燕王要直起身來的時候,張旭樘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臉:“你要去見今上,我不能打你,下次你再這麼質問我,我就不會留情了。”

燕王打了個哆嗦,支支吾吾往外退,一路風馳電掣地退出張家,才感覺從死亡中脫身。

張旭樘靠在椅背上,疲憊地閉上眼睛,小憩片刻。

他在夢裡夢到自己行走在潭州的山間小道上。

潭州山高林深,尤其是竹多,毛竹高而且筆直,一根根參天而上,樹冠在半空中結成一片,根莖在地下變成一張網,觸碰其中一根,整片竹林都會響。

他的身邊沒有老衛、小衛,沒有護衛隊伍,沒有燕王、張貴妃,只有他,他沉默著往前走,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以免觸碰到從地裡面凸出來的竹根。

他知道宋繪月就在這片竹林裡,正在尋找他,她陰魂不散,可惡至極,那雙極大的眼睛從竹林間隙一閃而過,讓他膽寒心顫。

在沒有遇到他之前,她蟄伏在一個小娘子的軀殼之中,不顯山不露水,遇到他之後,他親手將這個魔王釋放了出來。

他怕了,走的越發小心,可是竹林似乎在向他逼近,他走出了滿身的汗,汗水迷住了眼睛,他一不小心踢中了一根竹根。

他猛然從夢中驚醒:“老衛!”

“二爺。”說話的是小衛,老衛出去辦事,還未回來。

屋子裡的火燒的很旺,小衛在張旭樘身上蓋了件披風,張旭樘的額頭讓炭火烘出了汗意,並且口乾舌燥。

“茶。”

小衛連忙端來了茶。

張旭樘喝了兩口,心中仍然是慌張和不安,外面傳來和尚唸經的聲音,也不能壓下他心中的惶恐。

“去把老衛找回來!”

小衛猶豫著要不要實話實說——雖然他也是衛,然而兩個衛中間差了十萬八千里,他連老衛往哪個方向去了都不知道。

但是看到張旭樘的目光,他把實話嚥了回去,領命出門,既然找不到,那就亂走一通,老衛若是看到自己在大街上像沒頭蒼蠅似的亂轉,應該就會出現。

張旭樘在溫暖的火光中想:“晉王究竟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