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聽得陳瞻傷感想要安慰,卻張張嘴唇,沒說出什麼話來。

陳瞻看到他的表情,心中的又一個疑點也被解開了。

其實在他才穿過來就有點奇怪,為什麼原主長到這個年歲,不說沒有通房,甚至連婚約都沒有。

前一點還可以解釋為家風嚴謹,不想在嫡子出生之前搞出一個庶長子來造成麻煩。但是,後面這一點對於他這種出身不差的世家子弟十分不正常。

雖說世家不似皇室那般十三四的童婚,但是訂婚可是早早就定下的。

所以到了他這個年齡還單著的真心不多,不如中山縣見到的李珩只比陳瞻大兩三歲,就已經有了一個兩歲的兒子了。

現在看陳伯的表情,陳瞻就明白了大半,這怕不是因為是原身身體不好,不能劇烈運動,也不能心情激動,所以……

當然對外一直都說原身修道,清心寡慾,不想這些,於是在接連推拒了幾家之後,大家也就都不上門了。

看陳伯的表情,他應該是猜對了,這件事情身邊的人都知道,但是應該是害怕原身知道之後,心情激動,過於悲痛,導致病發,所以一直瞞著原身。

或許當時陳伯願意去籤那一紙過繼文書也有一點這種考慮。

當然,原身知道了之後或許會悲傷,但是陳瞻可不會,且不說前世他本就是一個“物件哪有遊戲有意思”的人。

現在莫名其妙來到這個時空,有著時空和認知的雙重隔閡,找到一個相知相合的女子幾乎不可能。

而且,他能莫名其妙來,說不定也會莫名其妙消失,所以在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會消逝的情況下,即使他真的動心,在搞清楚系統到底是一個什麼玩意兒之前,陳瞻也會出於對對方負責的考慮拒絕這段感情。

綜上,陳瞻覺得不結婚沒有小孩並沒啥大不了的,更何況這個年代還可以過繼,再不行收養幾個孤兒也可。實在是不存在偌大家業便宜別人。

因此陳瞻對此毫無負擔,但是為了解開老管家的心結,讓他之後不會因為顧惜自己的身體,限制他的一些活動,或者將一些訊息隱瞞不報,陳瞻繼續說道:

“陳伯,你知道我在中山的時候都在想什麼嗎?我在那時想,我死了之後,香火就絕了,家產被分了之後便如飛鳥各投林,之後,我所有的痕跡都會在這世間消失,我的一切都不會被人記得……”

陳伯聽得陳瞻傷感想要安慰,卻也說不出什麼道理來,只能隱蔽地低頭抹淚,卻聽陳瞻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陳伯想要開口安慰,但是還沒開口便見陳瞻抬了抬手打斷他繼續說道:“西門豹治鄴,李冰治蜀,當地人永遠記得他們的功業。我不求創下不世之功業,但求能夠造福一地之百姓,讓當地的百姓能記得我,便滿足了!”

陳伯心中大震,想要勸說,但又覺得若是那樣活著卻也違背了公子的本心,這樣心中不痛快,怕是也不能長久,一時間心中百轉千回,尋思了半天才鄭重地開口:

“是老僕狹隘了,既然是公子所願,那老僕定然不會違背公子的意志!只是希望公子在達成所願之時也能略略在意一下自己的身體!”

陳瞻見車中氣氛沉重,看著陳伯那一臉自責,趕忙連聲答應。陳伯見此清楚陳瞻又沒把注意身體放在心上,只是暗暗嘆了口氣,扭過頭去抹了把眼淚。

陳瞻見自己的目的終於達到,不再擔心陳伯因為擔心違揹他的某些指令,吩咐道:“不論如何我都不能錯過兩天之後的朝會,所以,兩天之後,不管我那時情況如何,您都要盡力喚醒我,潑涼水,扎針都可以……”

陳伯如今已經涕淚橫流,跪在地上止不住地哽咽,陳瞻卻不依不饒:“陳伯,你答應我!”

陳伯被逼無奈,終於開口:“老僕……老僕謹遵公子命令。”

熟悉的疼痛再次蔓延,陳瞻心知不好,趁著最後的清醒囑咐道:“醫師最好能留他到朝會那日,不要走漏了訊息,到時候多給些錢財,就當是賠罪……”

見陳瞻已經快要意識不清,還在思慮,陳伯心如刀絞:“公子莫要思慮了,這些微末枝節就交給老僕吧,老僕定不負所托!”

陳瞻得到陳伯的回答,鬆了一口氣,臉色蒼白地倚在車壁上閉起雙眼,放心地暈了過去。

其實,要說完全暈過去也不準確。

陳瞻現在的情況,準確來說,是抽調了大半精神到系統空間,只留了少部分意識維持這具軀體的基本運轉。

其實陳瞻也不想這樣,但是沒辦法,實在是太痛了。

隨著陳瞻切換賬號,他能感知到的痛苦驟然減輕,和剛才的煎熬相比,殘留的疼痛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這種驟然放鬆的感覺帶來的衝擊極大,陳瞻才進入系統空間,就抑制不住地跪倒在地,他喘息了一陣,才平復自己的呼吸。

等陳瞻緩過勁來,他跪倒的地方甚至出現了一小灘冷汗浸溼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