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氣氛冷了下來,場中計程車子的也議論起來:

“陳君此詩倒是不類前面幾首意氣飛揚?”

也有人打了退堂鼓:“唉,倚劍欲誰語,關河空鬱紆,現在這種環境下自然是“和親非遠圖”,但是國庫空虛,想要橫掃大漠又何其難啊!唉,我還是留在洛陽吧。”

“此言差矣!雖然艱難,但我輩男兒當常懷冠軍侯之志,當為國平邊,豈能顧惜自身!”

這士子嘴上大義凜然,心裡想的確是:“更何況,若是我在如此困難的情況下都能建功立業,朝廷一定不會吝嗇封賞!反正有部曲士卒頂在前面,若真的到了那一步,往回逃跑便是,大不了黯然回家,和現在在太學虛度時光無甚區別。不過他們這樣想也好,我又能少一個競爭者,今天晚上就動身回老家召集部曲,北上投軍!”

這個士子一點都不擔心自己能不能逃回來,因為他很清楚胡人不會輕易深入大雍腹地。

鮮卑又不傻,他們很清楚,比國力,他們和大雍之間差著著好幾個數量級。

每年能寇邊劫掠不就是仗著他們處於進攻之勢,而大雍處於防守一方,有著漫長的國界線需要防守,所以沒辦法處處妥帖,並不因為是自己兵強馬壯勝過大雍。

等大雍反應過來了,直接調集軍隊,背靠長城把去路一堵,他們沒有補給,孤軍深入,肯定逃不了被包抄殲滅的結局。

所以鮮卑肯定會考慮利益和權衡利弊,所以他們的進攻只能限於大雍邊境地區。

因此,他只要能連夜逃跑,離開大雍邊郡,也就安全了。

反正損失的只是家裡部曲的性命,成功了可是封侯揚名的賞賜,所以這名士子果斷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當然,現場還是有不少冷靜的人。這首詩一出,倒是勸退了一些投機者。

更多的人則因為家裡沒有足夠的不去,付不起遊戲的入場券被勸退。

但是太學不愧是大雍頂級的富二代,權二代熬資歷,鍍金的場所,兩番篩選之後仍然有不少人留了下來。

一番存菁去蕪後,留下來的人的質量倒是比之前高了一個檔次。

寫完這一首,陳瞻停下筆,晃了晃酒壺,卻發現酒壺已經空了,他索性撂下筆,再把酒壺往身後隨手一扔。

四周一片安靜,所有士子皆仰望著陳瞻,只見他神態間雖有疲憊,卻依然目光炯炯。

陳瞻臉上被酒精激起了不正常的潮紅,端的是顏若桃李。

一時間眾人皆看呆了,心裡感嘆昊天上帝之不公,竟然讓如此多的優點聚集在一人身上!

陳瞻起身,目光掃過場中的眾人:“諸君,詩詞不過是的小道,所以娛情娛姓者而已,切不可沉迷其中。大丈夫在世所求者三事,唯立功、立德、立言爾!”

“今時局艱難,我輩讀書人亦當盡力為國。若無他志略,猶當效班定遠,安定邊陲,上報天子,下安百姓。此亦能封侯,封妻廕子,安能久事筆硯間乎?”

“今日文會群賢畢至,瞻受益良多,如今不勝酒力,先行告退了。”說罷,陳瞻毫不猶豫,搖搖晃晃地走出文會。

陳瞻醉了嗎?當然沒有。

就那比現代啤酒度數還低的酒,喝上幾壺怎麼會醉呢?

但是他現在痛得快暈過去了,他只覺得腦子一片混沌,渾身沒有力氣,腳底軟綿綿的,彷彿踩在了棉花上,一切感覺都是那麼的不真實,只有腹部的疼痛霸道地佔據了他的意識。

但是現在還沒到放鬆的時候,他即使要發病也要撐到家再說,他現在至少明面上不能有事,最少要撐到兩日後他參加完朝會之後!

陳瞻知道,以他現在的地位,這次能夠面見天子,並不是因為他本人有多厲害,而是因為他的冀州平叛工作的彙報人員的身份。

張猛之亂涉及多各州郡,而且是實錘了的謀反,天子一定會聽取當地州郡的平叛彙報。

所以,如果當天他病退缺席朝會,冀州一方也不可能將彙報推後,只會換一個人頂替他的位置。

而他現在人微言輕,失去這次了面見天子的機會,下一次想要“上達天聽”吸引對方注意力,以達到間接影響國家政策的效果,就不知道需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次朝會耽誤了。

他現在只希望,他能夠撐到朝會結束,然後在那之前找到合適的理由,讓自己能夠在朝會上說服天子,讓自己的建議被天子採納。

只有這樣才能在大雍崩潰之前力挽狂按,只有這樣才能避免百姓的死亡,只有這樣才能攢夠足夠回家的功德!

腦海中前世的回憶,父母的面容已經模糊了,陳瞻所有的支援,就是在遺忘一切之前,回到他的家,回到他所屬的時代!

所以即使再疼,他現在只能忍著!

疼痛越來越嚴重了,陳瞻感覺眼前發黑,天旋地轉,冷汗從額頭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