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熙五年,五月。

“臣韓州都督杜預,奉詔覲見!”

從遼東被招回長安述職的杜預,在侍從的引導下,趨步入內,行至殿中,瞄了眼跪坐榻上的大漢天子,提袍屈膝,行跪拜之禮。

“免禮!”劉禪微微抬手,說道:“既非朝議,亦非議政,僅你我翁婿二人,不必如此拘束。”

“臣伐三韓不利,有負陛下託付之恩。”杜預叩首致歉,說道。

劉禪見杜預如此態度,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況且卿不過因糧絕撤軍,而非慘敗,無需如此。朕今招卿入朝,不過是為垂問其中難處而已。”

“坐!”

“諾!”

杜預見劉禪態度謙和,懸著心這才放下。

自杜預升任韓州都督,負責征伐三韓之事,其過程及結果並不如人意。韓州花費了二年的時間,不僅消化完高句麗內遷的百姓,也從中挑選精壯從軍。杜預見時機成熟,在徵得劉禪同意後,出兵二萬人出討三韓。

在進軍的早期上,戰事進展順利。杜預率軍兵過提溪,在金川水山地區域時,遭遇馬韓軍士的嚴守,杜預使用聲東擊西之策,從上游渡河,順河破敵。

雖成功破敵,大漢也兵向今日的首爾,但大漢卻在漢江北部的山區,一頭撞上了馬韓修築的山城堡壘。大漢不得不重新陷入攻堅戰當中,加上馬韓說服辰韓、弁韓發兵,聯合對漢。

杜預不得不停下進軍的腳步,尋找破敵的機會。三韓憑藉地利優勢從朝鮮西北部的東貊地區出兵,派出部隊襲擾帶方、樂浪二郡,破壞杜預的糧道。

杜預率領的漢軍深陷朝鮮山區之中長達月餘,見糧草日漸不支,方才撤軍回國。伐韓失敗後,杜預上疏謝罪,請求降職。

朝廷對此也是議論紛紛,當初對大漢伐韓不同意的大臣再次站了出來,表示大漢正在休養生息,又要發動對鮮卑戰事,應當放棄伐韓戰略。同時勸諫劉禪不應濫用武力,在中原並未治理好的情況下,貪戀國外之土。

即便是夏侯玄、關興這批當初支援伐韓戰事的大臣也是沉默下來,私底下建議劉禪看能否推遲伐韓並土的戰略。

唯有陳袛、廖立、霍弋繼續支援大漢實行伐韓。

在此之下,劉禪並未作出回覆,同時他也認識到自己對伐韓之事過於樂觀了,思索幾日後,劉禪選擇召回杜預,讓他入長安述職。他需要透過與杜預面對面的詳聊,方能確定伐韓戰略是否推遲。

這也是劉禪的一貫做事的風格,任何人的決策都是在他僅限的知識內作出的。當下戰略實施出現了偏差,他需要更新資訊,以支撐他做出新的決策。

待杜預落座後,劉禪放下手中關於北伐鮮卑的戰報,問道:“卿在北疆當有數年之久,亦是瞭解三韓局勢,不知是否需要推遲伐韓並土之略?”

“如實回答即可!”

杜預沉吟少許,堅定語氣說道:“啟稟陛下,臣以為伐韓並土之略當可實施。臣初伐馬韓,被其等東夷所敗,乃是不得其策。今臣苦思之後,已有所得,若能伐韓,必能功成。”

杜預偷瞄了眼天子,見其臉色沒有變化,繼續說道:“此次伐韓失利,原因有三。其一,我大漢樂浪、帶方二郡位於西端平原之地,但對於東疆山地並無掌握,多為東貊、三韓人所居。我大漢……”

聽著杜預的自我檢討,劉禪也大概明白了此次為何會失敗的了。

首先大漢雖擁有朝鮮北部地區,既佔據今天朝鮮的平壤市、平安南北二道等地,但實際上大漢僅掌握了北朝鮮西部的平原地區,對於朝鮮的東部山區如咸鏡南、北二道並沒有掌握,也缺乏控制力。

杜預率軍沿海邊的平緩地帶進軍,直取南朝鮮的首爾所在的漢江平原。而在進入漢江平原時,被北部的山區(今韓國高陽市)所阻不得深入。加上對東部山區缺乏控制力,三韓人正面堅守山城,側面襲擊杜預的糧道。在糧盡之下,杜預這才撤軍。

至於為什麼馬韓不缺糧草也很簡單,其身後便是富裕的漢江平原,大量的糧草能從漢江平原送到前方的戰線。

實際上杜預這次失敗與日後朝鮮版的三國演義中的高句麗如出一轍,百濟、新羅之所以能撐那麼久,與高句麗形成三足鼎立之勢,也是憑藉了漢江流域的富庶與北部山區的地勢有關。

過了好一會兒,劉禪開口問道:“卿有策可破敵,不知其方略如何?”

杜預從袖中取出奏疏奉上,說道:“啟稟陛下,臣深思之後,以為我大漢可行疲師擾民之策。三韓雖國小兵寡,但有地利不可輕視,一戰實難下之,不如以久戰待之。”

“我大漢據水海之險,擁韓遼、青徐之眾,非三韓可以敵之。我軍不如簡約精銳,化眾為小,分出奇兵,或乘船渡海,或騎卒入寇,乘虛迭出,襲擾三韓,救其南則擊北,救其北則擊其南,使敵疲於奔命,民不得安業。”

“而我大漢於韓州墾田,積蓄草谷,不及二年,待其師疲糧絕,決成敗於一役。屆時敗其敵,長驅直入,平定三韓,設立郡縣,可為我大漢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