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人情若像初相識,到底終無怨恨心(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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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大宅上下,緊急的雲板聲響徹內外。
數十年來,府中最年長的下人或奴婢也沒有經歷過敲響雲板的事件,因為那代表府中出了大事、性命悠關,所有人聽到雲板聲之後,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趕快集合,任何人膽敢慢上一步,都只有一個結果——杖斃。
沒錯,五大家中其它各家不敢用的刑罰,朱家都敢!
起床後,蘭心和一群奴婢正在給四奶奶準備清晨洗漱的清水,忽然隱約聽到雲板敲響的聲音,蘭心震驚的趕忙衝進寢室,隔著簾子喊道:“四奶奶!四奶奶!快起了!雲板響了!雲板響了!……”
“吵什麼吵?是誰死了?這麼大驚小叫地……”春梅一身懶腰,粉紅的肚兜頃刻就露了出來,她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忽然笑道:“要是早上起床聽到那個蠢女人死了,可真是再好不過了,老孃一定第一個打扮整齊去給她觀禮……咯咯……”
“不是的,四奶奶。”蘭心急道,“是雲板響了!雲板響了!”
“雲板?”春梅詫異地問道:“哪個雲板?”
“四奶奶,是朱家唯一的那塊雲板!只有族長才能下令敲響的雲板!”
春梅吃了一驚,朱家宗法嚴苛,巴城朱府,一向以三房老太爺朱武銘為尊,然而朱家的雲板,無論是在巴城還是朱家村寨,都只有朱家真正的族長、長房老太爺朱武瞻才有這個資格下令敲響。
能夠讓朱老太爺親自連夜趕來巴城,只怕是有大事發生。
“快!快!快!快給我更衣!”
主子奴婢忙成一團,待收拾好著裝,顧不上描眉化妝,春梅一步當先,領著一群鶯鶯燕燕快步就走。
還沒到花園,只聽到前方似是有孩子在哭,春梅等人轉過小門,就看見地面上趴著一個孩子,口鼻、衣服上滿是鮮血,正在不停地哭泣。
春梅自己一直無子嗣,是她的一塊心病,連帶著不喜所有孩童,厭煩地道:“真喪氣,這是哪一房的使喚小子?把他打發走,別來煩我。”
蘭心看著面熟,當先上前一把扶起孩子,仔細一瞧,只見朱君翊鼻腔依然抽搐不停,豆大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眼睛哭得紅腫,顯得水汪汪的惹人憐惜。奇道:“呦!這不是柳家小哥嗎?撞到哪裡了?怎麼到處都是血?你哭什麼?”
朱君翊抬頭抽泣道:“我找不到姐姐、高升了。”蘭心一下子會錯了意,她以為朱君翊口中的“姐姐”說的就是自己,臉上微紅,啐了一口道:“姐姐不是一直在這裡麼!”
春梅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朱君翊。朱君翊畏懼地看著她,抓住蘭心的手躲到了身後。
朱君翊在六房小少爺那裡得寵的訊息春梅是知道的,春風院一直是針插不進水潑不透,她千方百計往春分院安插眼線,從來都沒有堅持超過半天的。當初新奴分派,她原想自己討厭孩子,乾脆丟過去眼不見為淨,卻不成想這孩子不但在春風院立住了腳跟,反而成了小少爺身邊的紅人,著實出乎她的預料,現在既然知道了他在小少爺身邊的分量,不好好用一用豈不是可惜?
想到這裡,春梅眼珠一轉,一擺手,吊著眉故作大方地道:“算啦!權當在路邊發發善心,把他帶著吧!不然誤了時辰,早晚杖斃。”
“是!”蘭心只好帶著朱君翊跟在所有人後面。朱君翊緊緊拉著她的右手,半躲在身後,蘭心對他滿臉滿身的鮮血本有些嫌棄,可是四奶奶說要帶著,眼下反而不好鬆手了。
朱府前院有個佔地極大的廣場,春梅一行人陸陸續續趕到時,廣場上已經聚集了很多人,所有人都惶恐不安地盯著廣場的正中心,春梅順著眾人的視線望去,差點驚破了膽子。
只見廣場正中心處搭起一個門字架,門子架下方吊著一個人,確切的說是一個人形——她全身赤裸,渾身上下被鞭打、剜割,滿是碎肉,沒有一塊好皮,鮮血淋漓,在地上形成一大片血湖,顯然經受了慘無人道的刑罰,即便春梅也是個手硬心恨之人,也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場中唯一一張太師椅上安坐著一位老人,巴城朱家三房各子弟家眷除了沒瞧見三房老太爺之外全部分列兩旁,大氣都不敢出。
只見那老人穿著雪白的紡綢長衫,白髮長鬚,自有一種威嚴,駭地春梅不敢去看。她知道,朱家的規矩,族長落座,只有其長輩方有資格賜座,顯然,現場誰也沒有資格。
春梅快走幾步在自己丈夫左側站好,三房大爺朱大衍雙眼微紅,滿臉疲色,只用眼神餘光一瞥,便再不說話。朱大衍的右側是大奶奶,她早已穿戴整齊,疲憊卻冷靜地站在那裡,看到春梅,橫了一個挑釁的眼神。
春梅不甘示弱地回給大奶奶一個冷笑,心中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她負責掌管朱府內宅諸事,很清楚自己手上所有的權力都來自三房大爺,府裡發生這麼大的事情自己卻渾然不知,這似乎是即將失寵的訊號,春梅心寒了,也更加驚慌,她反覆思量著怎麼挽回這一切。
朱府上下近百人幾乎全都到齊了,下人奴婢分別按照司職站立,尚未分派差事的新奴單獨集中站在一起。六房小少爺人不在,但春風院的人全在這裡。劉丙看到朱君翊牽著蘭心的右手站在四奶奶那一房中,忙對他打眼色,可是朱君翊像是完全不認識一般,反而更小心的躲在蘭心身後,劉丙無法,只得隨他自處。
高管事徑自跑到朱武瞻座椅前,躬身在老頭子耳邊說了幾句,老頭子勃然大怒,一拍扶手,低吼道:“混賬東西,都綁起來,丟去柴房,沒有老夫同意,誰都不許放人!”高管事不敢多言,且去處置。春梅離著稍遠,僅聽見一句“小少爺”,暗自嘲笑那根刺頭兒總算碰到了一塊鐵板。
此時,三房二爺朱大昰被刺身亡一事慢慢在人群中傳開,所有人都被嚇得不輕,再看眼前的陣仗,彷彿是大限來臨,一時人心惶惶。
朱武瞻疲累地閉上眼,對朱大衍擺擺手。
朱大衍施禮上前,走到門子架跟前沉聲問道:“妮娜,這是你最後的機會,把你的同謀供出來,我可以讓你少受些痛苦。”
核心子弟被殺,殺人的又是府中奴婢,這麼大的事誰也不敢隱瞞,於是驚動了大爺,也驚動了三房老太爺。三房老太爺朱武銘乍聞喪子,痛不欲生,怒不可遏,連夜派人去朱家堡寨報信,隨即就病倒了。等朱武瞻趕到巴城,妮娜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難以辨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