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衍幾乎動用了所有的刑具,妮娜只是逆來順受,一句話不說。大奶奶建議召集所有府中下人奴婢,當堂對質,如果有同夥,就連根拔起,沒有同夥就殺雞儆猴,殺一儆百。

朱武瞻老爺子同意了,這才有了廣場上的這一幕。

下人奴婢們惶恐不安,生怕妮娜亂指一通給自己引來禍事。

“恩將仇報,忘恩負義。呸!”一個機靈的下人狠狠地啐了一口。

“就是!心腸憑地歹毒,竟然傷害主子……“又有人罵道。

所有人都明白過來,膽子大的紛紛粗言穢語,破口大罵,膽子小的指指點點竊竊私語,滿臉唾棄鄙夷。一時間人群洶湧,聲蓋屋瓦,彷彿不如此,就不能彰顯他們的無辜和忠誠。

“恩……?”妮娜突然氣若游絲地說了一句,人群剎那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擔心她說出什麼對自己不利的話來。

妮娜已經奄奄一息,但是仍費力地大聲喊道:“我的族人被殺,被賣進朱家,被下人欺負,被他……侮辱……朱家對我……沒有恩!只有恨!”

府中的下人奴婢們一句話都不說,所有人都被妮娜宣言似的控訴嚇到了,整個廣場落針可聞,安靜地可怕。

朱大衍皺起眉頭,不屑一顧地道:“小小新奴,死到臨頭還敢猖狂,也不瞧瞧這是哪裡?”只一揮手,旁邊兩個壯漢提著早已備好的水桶上前,將鹽水從上到下潑在妮娜的身體上,妮娜痛苦地抽搐著,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

朱大衍冷喝道:“我再說一遍,把你的同謀供出來,少受皮肉之苦。”

妮娜披頭散髮,她的右眼已經因毒打而失去視力,左眼上側腫大,視力也受到了影響,她暗自祈禱朱君翊高升等人已經逃離朱家,可是內心卻依然希望臨死前可以最後看他們一眼。她抱著一絲希望半睜著左眼,順著人群一個一個的看下去。

人群起了一陣騷動,妮娜的目光如同洪水猛獸,掃過之處人群紛紛躲避,根本不敢與她對視。

妮娜沒有看到那幾個人,朱君翊瘦小的身軀躲在蘭心身後,她沒有發現,然而在她看來,沒有看到就是希望,就是安全。於是,她笑了,笑得異乎尋常地開心,對著朱大衍最後說了一句:“殺死你家二爺的是我妮娜,他該死!”說完頭漸漸垂下,失去意識,一動不動了。

弱小的朱君翊驚恐地看著這一幕,他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突然一陣難受,他緊緊握住蘭心的手,卻發現蘭心手中滿是汗漬,他害怕地小聲問蘭心:“姐姐在幹嘛?她是要死了嗎?”

“別說話!”蘭心緊張地低聲罵道。

於是朱君翊繼續這麼躲著,天真無邪的眼神驚恐地看著場中央的妮娜,慢慢將這一刻的畫面刻進了腦海。

忽地有人說道:“噓,小聲點兒,老太爺要說話了。”

春梅不知何時靠在朱武瞻身邊,似乎講了些什麼,朱武瞻點點頭,喚來幾位管事,低語幾句,管事們下到人群中,不多時就拉出幾個人來,竟都是身上有血跡的。眾人驚慌失措,被拉走的人大喊無辜冤枉,一些膽小的奴婢甚至嚇得哭出聲來。

甲三眼尖,早早看見了躲在蘭心身後的朱君翊,心中恨意簡直無以加復,左右瞧見六房小少爺並不在現場,沒人能給他撐腰,頓時惡向膽邊生,手指著朱君翊高聲叫道:“他身上有血!他身上有血!”

管事幾步走到蘭心身前,伸手一把就將朱君翊從身後拽出來,恍如拎雞崽一般提到外面,朱君翊嚇得哇哇大哭。蘭心不敢過問,卻見高管家使了一個眼色,逼不得已,唯唯諾諾地朝著朱武瞻和朱大衍跪下求情道:“老……太爺,老爺,這孩子……是在來的路上摔破了鼻子,跟殺害二爺的兇手無關啊!”

春梅盤算片刻,故作公允地作證道:“嗯!這孩子是跟我一起來的!”

朱武瞻眼內閃過一絲不快,卻低聲道:“如此孩童,有力行兇麼?”老爺子一錘定音,管事只得放開朱君翊,朱君翊哭哭啼啼跑回蘭心的身後,把臉埋在蘭心腰眼,再不敢出來。

甲三心計不能得逞,頗為鬱郁,不過四奶奶是他的靠山,老太爺更是不敢高攀,只得垂頭喪氣再不言語。

朱武瞻指了指春梅,問道:“你說,這些身上有血的,如何處理啊?”

春梅得朱家家主垂問,心中狂喜,以為自己剛才的那句話得到了老太爺的讚賞,不趁此機會在家主面前表現一番,她就不是春梅了,忙道:“老太爺!身上有血的,都有行兇嫌疑,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統統杖斃的好!妮娜這弒主的賤貨,就該當眾點天燈,給所有人一個教訓!”

眾人譁然,卻再不敢多說,那些被拉出人群的,多半是府內殺豬宰羊的屠戶,一聽自己遭了無妄之災,慌地跪地求饒。

朱武瞻面上浮起一副不易察覺的嘲弄之色,費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疲憊不堪地道:“人老了,身子骨不行了,剩下的事你們看著辦,不必再來煩我。”朱大衍一愣,便要上前說話,卻見朱武瞻擺擺手,眼中一抹精芒閃現,意味深長地說道:“汝父老年喪子,三房突逢不幸,你是三房長子,自該出來主持大局。事後,好好去瞧瞧汝父,別讓這老傢伙也死了。”說完,再不理其他人,由身邊的下人攙扶著徑自離去。

朱大衍朝門字架上的屍首看了一眼,一臉失望之色,沉著冷靜地對各管事們吩咐道:“就按老爺子的意思,所有身上有血的一律杖斃。公堂開門之後,叫他們來給妮娜收屍。”

大奶奶滿臉諷刺之色,春梅卻看不懂了,她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老爺,老太爺不是同意將這弒主的賤貨點天燈,給下人奴婢們一個教訓麼?”

朱大衍冷眼瞧著春梅,將她瞧得心發慌,這才冷哼道:“如果你想給公堂一堆木炭,就按你說的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