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兄弟低頭塌胸,極力忍耐著笑,卻忍不住一陣“噗噗”,遠遠地就像兩隻鵪鶉。

“君哥兒!”高升又問道:“你爹姓朱,這家人也姓朱,依俺看,你爹不會是這家的主子吧?”

朱君翊一愣,自從丟了投靠親爹的念頭,確實沒再琢磨過自己的身世,如今高升的話頭一提醒,他也萌生了疑問。

可能麼?應該沒可能。他思索著孃親提過的有關生父的所有資訊:朱大碩說是個海商,除了一塊看上去古香古色的玉佩,半文銅子也沒有留,一走五年多杳無音信,怎麼看都像是個感情騙子,或許身份都是編的。巴城朱家財雄勢大,沒理由需要家族子弟山行海宿、頂著鹹風蛋雨外出冒險。雖不知春梅在朱家是什麼身份,看著春梅前呼後擁的氣派,怎麼也不像是和那個朱大碩有什麼關係。

“等過些日子,俺替你四處問問,興許……”

“不行!”沒等高升話說完,朱君翊斬釘截鐵地拒絕,“我們還在狼窩,身不自由,不要沒事找事,徒惹麻煩,要是影響了我們的逃跑大計,可就再沒機會脫困了。”

“啪!”遠處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響,兩兄弟愕然抬頭,卻見妮娜手捂著左頰,跪著拉住春梅的裙角,大聲的求饒道:“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從小就長在阿爸身邊,沒去過什麼七花還是十花……”

“頂嘴都說的這麼順,還說不是蒔花館的婊子?仗著會說幾句人話,現在就開始搬弄是非,如果留你在宅子裡,將來肯定是個禍害,少不得勾三搭四、魅惑主子!我可容你不得!乖乖地在前院伙房打雜燒火,不準見人,後宅一步也不準進,否則,就把你丟回蒔花館,回去做那千人騎的下賤營生!”

原來妮娜雖然臉上面板稍黑,容貌身材卻在眾女中出類拔萃,犯了春梅的忌諱,春梅一心要給個下馬威,就汙衊妮娜是從巴城妓院蒔花館逃出來的姑娘。妮娜總是個部落首領的女兒,又會講華語,不似其他女孩完全聽不懂,只知道點頭奉承,出言為自己爭辯。春梅聽妮娜一口字正腔圓的漢話(她以為而已,妮娜的華語其實僅算一般),更是嫉恨澆心,起手就打了一個巴掌,又限定妮娜的活動範圍,根本不給妮娜任何見人的機會。

“是,我知道了。”妮娜委屈地傷心落淚,不得不低頭。

“甲三!”春梅出了口氣,叫道。

“是,四奶奶。”小鬍子阿諛諂媚地回應。

“今後你把她可得給我看好了,如果讓我在伙房旁的地方看見她,仔細你的皮肉。”

“是。是。奴才一定寸步不離。”小鬍子甲三低著頭暗笑,他早就在人群中瞧中了妮娜,知道此女必會犯了春梅的嫉恨,少不得又想些髒累差的活來安排,自己好好表現,沒準有機會佔些大便宜。”

高升遠遠看到妮娜捱打噌噌噌一肚子冒火,抬腿剛想衝上去動手,右手食指狠狠地被朱君翊抓住,急的忿然作色:“君哥兒你攔我做甚?”

朱君翊迫不得已急道:“你怎麼總是這麼莽撞!這時候你上去只會給妮娜姐添麻煩,你是想妮娜姐挨的打還不夠麼?”

高升心裡一涼,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只聽他又道:“這一巴掌,我早晚會替妮娜姐討回來,可不是現在,現在我們都得忍耐,真想幫妮娜姐,就想辦法帶著她逃出去。”

高升點點頭,表示贊同,面上卻是忿忿不平。

新奴都被春梅分配了活計,大部分姿色平庸的女孩都安排進了後宅,男孩們多是安排在前院做小奴。

高升對春梅一肚子氣,等春梅到了跟前雖然沒有咬牙切齒、怒目相視,卻也沒有半點好臉色,很是讓春梅不喜,乾脆安排他做了柴奴,專門劈柴打雜。

“這崽子倒是個模樣周正的。”春梅見了朱君翊,反倒有些吃驚,頓半晌又問:“讀過書麼?”

朱君翊佯裝沒讀過書,又表現出諾諾弱弱、兢兢戰戰的小孩子樣,讓春梅很是滿意,對甲三道:“這崽子這麼小,提不動鍋、握不住鏟,放到哪兒都是累贅,六房小少爺不是總看下人不順眼麼?就叫他去伺候六房小少爺!”

家奴們就像是聽到了一個最可笑的笑話,奉迎地哈哈大笑。朱君翊不動聲色,心底反倒犯了難,三個人一個後宅兩個前院,這可不利於他們的逃跑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