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呵!林老大榮歸啊!趕快坐下歇歇腳。”王狗六見到林楚就像是老鼠見到大米、狗見到骨頭一樣兩眼放光,熱情地就像是幾個月等回自家漢子的老孃們。“茶夥計!換壺茶!換壺好茶!”

茶夥計拎著新茶壺和熱水進門換了全新熱茶,抬頭看了一眼,然後識趣地退出了房,順手關上了房門。房內的兩個人放心地搭上話。

王狗六像是很關心林楚的樣子,不過關心的不是林楚出海一趟是否安全、身上物件是否齊全,而是主子交代的事情辦得如何,“活兒幹得怎麼樣?”

“幹完了。”林楚歪著嘴巴子,一臉的鬱郁,自斟自飲了一大碗。

“完了?”王狗六一愣,似是沒想到林楚回答地這麼幹脆,“人沒了?”

“沒了。”

“動手時乾淨麼?”

“媽的,憑老子的身手,道上這麼多年幹活從來都是一個結果,老子說完了就是完了,乾乾淨淨不留尾巴,你狗六子若不信,大可自己到海底挖骨頭去!”林楚雙目圓瞪,一臉怒像。

王狗六像是不和他計較,依然笑嘻嘻一臉笑模樣兒,從桌子底下拿上來一個布包,皮笑肉不笑地道:“林老大莫生氣,兄弟不是不相信你的手藝,這不是要給主家回個準信嘛!總要知道一些細節才好說話。”

林楚眼睛盯著布包,王狗六偏生並不急著開啟,於是氣哄哄地鼻子不是鼻子,“動手的時候出了點意外,那小子不是被刀子宰的,是被雷劈死的。”

“被雷劈死的?”這個結果很出乎王狗六的意料,“那屍體呢?”

林楚道:“一把火連船帶屍體燒了個乾淨,沉海底了,你狗六子想見屍體是見不到了,人如果還活著,那就是個笑話,老子幹這門生意,管殺不管埋。”

王狗六歪著腦袋考慮了半天,似乎是在琢磨林楚話的真假,不過對方的把柄攥在自己手裡,諒他也不敢說假話,那人肯定就是死了,於是笑道:“燒的好!火是好東西,不論是什麼,經火走上這麼一遭,就成了神不知鬼不覺,任天王老子也沒法翻身。”隨手開啟身前的小布包,裡面碼著一小堆大清平庫銀,“林老大這一趟辛苦了!這是主家一點點小心意,主家的身份你老哥別多問,問了也白問,這種大家子裡的恩怨,可不是你我這種身份可以問的,知道的越多越危險。”

林楚懶得問,生意他是做了,現在是收錢的時候。清點到一半,林楚滿臉不高興,“怎麼才一千兩?你狗六子當我手底下的兄弟是叫飯花子呢?”

王狗六當然不會告訴他還有四千兩被自己揣進了口袋,抬眼冷不丁看見林楚眼中閃過的厲光,心道這姓林的不會想著要殺人滅口吧?奶奶的這種噁心事他可沒少做,趕緊抬出背後的主子來鎮場,“細水長流嘛!我這次靠上的可是個大人物,咳嗽一聲整個巴城也得抖三抖,富可敵國不說,巴城的西洋澳夷王(巴達維亞東印度公司總督,清代前期民間稱葡萄牙為澳門夷,對歐洲國家統稱西洋澳夷,稱荷蘭總督為王)也是他的座上賓,稱兄道弟,這樣的人物,從他指縫中流出那麼一點點也夠你我兄弟受用的。”

王狗六不是個傻瓜,林楚也不是個蠢物,剛才還真有過殺人滅口的心思,不過王狗六嘴裡溜漏出來的資訊是聽明白了,如果對方真是這樣的一個人,自己還真不好輕舉妄動。

兩個人稱兄道弟、假情假意地胡混了幾句,林楚拎著布包先走一步,王狗六出了泰豐茶樓,瞧見左右無人跟著,七拐八拐進了一條僻靜的衚衕。

衚衕裡早有一頂小轎等在那裡,除了四個抬轎的土人轎奴,旁邊就只有一個穿著長衫大褂、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小夥子。王狗六點頭哈腰地向著小夥子打著招呼,舔臉地走上轎前,恭恭敬敬地朝著轎內稟道:“爺!小的給您回話。那件事做的十分乾淨,一把火連船帶屍,已經死的不能再死,活著就是一個笑話。”

轎內一個蒼老又特意壓低的聲音道:“很好!這件事做地不錯。爺後面還有賞,知道這事的人越少越好,你沒告訴任何人吧?”

聽說還有賞賜,王狗六的臉已經笑成一朵花,趕忙回道:“沒了!爺交辦的事情,小的怎麼會亂嚼舌根?爺放心,小的的嘴嚴得很,誰也別想撬開,這件事會爛在小的肚子裡。”

“好!既如此,老夫安心了。”轎內的人似乎很安心,轉而用土話吩咐轎奴起轎,轎內的人做事很小心,轎奴聽不懂漢語。

“爺您走好!”王狗六還想表現一番,轎子走出十步外發現好像少了點什麼,胸背間猛地一陣劇痛,忍不住想慘叫出聲,嘴巴卻被人捂得嚴嚴實實,漏不出一點聲音,這才想起來,跟在轎後的那個小夥子就在自己身後,耳邊有人悄悄地說了句番話,王狗六以前在海上討生活時聽到倭寇說過類似的話,心中想到,這倭狗說的什麼屁話?

遠遠聽到轎子後面傳來倒地的聲音,轎子裡的人摸了摸左手食指的玉扳指,滿意地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事情辦完了,再讓你這個舌頭繼續活著,那才是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