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兩位兄長已經被自己說服,張拯取過一張金箔紙,親自動手寫了一封給杜氏的拜年貼。

由於家中長子不在,年貼寫完了還得拿去給元氏檢查一下,是否有哪家遺落,或者措辭不當之類的。

兄弟三人一齊來到前堂,元氏正在前堂忙碌。其實也說不上忙碌,主要就是適當的發一下主母的威風,將下人指揮得團團轉。

見到自家三個兒子聯袂而至,元氏約莫是說累了,自顧自的倒上一杯熱水飲了幾口。

然後對著三人問道:“年貼寫完了?”老二張大素上前一步,將手中的一疊金箔紙遞給元氏,回道:“相熟的人家都寫完了,母親檢查一下可有遺漏。”元氏伸手接過,翻著粗粗的掃了一眼道:“也差不離,反正每年都是這些人家,行了,沒事兒了,各自去玩吧。”打發走了三個兒子,元氏繼續開始抖國公夫人的威風,像一個威猛的大將軍似的,也不知國公府內哪來那麼些事兒要做。

似乎整個國公府都在忙碌,只有張拯和兩位兄長閒得發慌。回想起往年自己這個時候,與一群狐朋狗友在青樓楚館吃肉喝酒看妞的日子,簡直不要太爽。

張拯正在想,要不要出門叫上弟兄們,去哪裡樂呵樂呵。張大素張大安也是風月場上的老手了,見自家這位小弟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哪裡會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頓時心中有些意動,回來長安就一直待在家中不動彈,身上都快長出蝨子來了。

於是張大素看了兩位弟弟一眼,對著兩人說道:“老三老四,在家中我們也幫不上什麼忙,我看我們不如出門轉轉。”

“小郎君……小郎君……!”張大素話音未落,遠遠的傳來一聲呼喊。兄弟三人順著聲音看去,原來是管家老周,看這急匆匆的樣子,也不知道是找張拯有什麼事情。

老周跑到兄弟三人面前,氣喘吁吁的對著三人行禮道:“見過二郎,三郎。小郎君,公爺…公爺…叫你去書房!”

“老爹找我,什麼事情?”張拯有些奇怪的問了一句。老周搖搖頭回道:“老奴不知。”張拯心想有事情一個時辰前下朝一塊回來的路上怎麼不說,非得等自己出門的時候掐著點來叫自己。

但此時的張拯畢竟不是往年的張拯了,如果換做去年,張拯才不管你有什麼事情。

反正公子要出門誰也攔不住。不過現在,既然要立新的人設,那老爹的話還是得聽的,便對著兩位兄長說道:“二哥三哥,你們去吧,我去看看老爹有什麼事情。”張大素與張大安聽老周說是父親找小弟有事情,自然是讓他趕快去見父親。

兩人點點頭,張大安對著張拯擠眉弄眼道:“行,那我們去了,小弟你待會兒來找我們吧。”張拯頷首應了聲:“好。”然後便隨著老周朝國公府的書房走去。

張拯來到書房,見張公瑾手中拿著一張今日的報紙正看得入神。標題赫然是長安周邊的州縣遭受百年罕見的大雪災,已經造成多人死亡,上千人無家可歸。

“父親,您找我啊,什麼事情?”張拯自顧自的拉出一張椅子坐下,對盯著報紙目不轉睛的張公瑾輕聲問道。

而張拯出聲之後,張公瑾的視線依舊未從報紙上移開。見老爹不搭理自己,張拯隨手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開始翻閱起來。

隨便看了幾眼,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張拯頭疼,完全沒有讀下去的慾望,便丟到一旁不看了!

然後翹起二郎腿,從懷中掏出一把果乾悠哉悠哉的做起了吃瓜群眾。張公瑾對於小兒子這幅吊兒郎當的樣子雖然很看不順眼,但說了多少次張拯也不改,沒辦法,也只好聽之任之。

似乎是報紙的內容已經全部看完了,便轉頭對著小兒子說道:“也沒什麼特別的事情,今年你大哥不在長安,明天你替他去你舅舅家拜年。”張拯聞言瞬間止住了進食的手,有些詫異的朝老爹問道:“大哥不在長安,不是還有二哥在的嘛,為什麼要我去?”但張公瑾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說完這句話之後,便又開始拿起報紙翻看起來。

張拯有些摸不著頭腦,老爹這是什麼意思?張拯的詫異並非沒有道理,倒不是說張拯不願意去舅舅家拜訪。

而是因為大唐是嫡長子繼承製,對於長幼嫡庶的人倫大道極為看重,所以這種事情一般都是由各家長子出面。

如果長子不在,也該順位到嫡次子,嫡三子,沒有將這些事情交給小兒子去處理的道理。

要是尋常時節,張公瑾這樣安排倒也沒什麼問題。但元正上門拜年不一樣,對於張氏,元氏這種高門大戶來說,拜年不僅僅只是上門送個年貼吃頓便飯那麼簡單。

拜年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藉此機會拉進兩家的關係。比如商談兩家旗下的各支商隊是否需要進行合作,已經合作的是否繼續合作,或者是否需要加深合作。

再比如,朝堂之上是否需要站在同一陣營守望相助,往年的盟友是否需要繼續結盟。

接下來的政治方向與朝堂格局變換需要如何進行應對……一件聽起來簡單的事情,實則非常複雜。

張拯有些頭痛,談判神馬的最煩人了,尤其是親族之間更加難搞。見張拯臉上露出糾結之色,張公瑾不容置喙的說道:“就當是去感謝你舅舅前些日子在朝堂上幫你出頭吧,我說的,老二能有什麼意見。”然後將張拯取出來隨意丟在書桌上的書籍撿起,小心的撫平了折皺放回書架,便不再管一臉黑線的張拯,將手背到背後走出了書房。

見老爹走出了書房,張拯放下二郎腿站起身來小聲的嘀咕一句:“二哥能有什麼意見,他又不繼承您的爵位。”隨即又開始頭疼起來,往年大哥在長安,人情世故這些事情都是大哥去做。

現在一下子輪到自己,一瞬間張拯竟有些手足無措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