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族之間,也未必就是同一個陣營。尤其到了張氏與元氏這般可以稱得上門閥的高度,各家的政治訴求更是完全不同。

因為張氏與元氏,代表的不僅僅是兩家人那麼簡單,而是分別代表著兩個完全不同的利益集團。

每一家背後都有無數的門人與擁躉,不論哪一家,想要站得高,站得穩,首先就是要保證這些數量龐大的支持者的利益不受到侵犯。

其次還得讓這些支持者看到,跟著我是有利可圖的。那這個利從哪裡來,不論是朝堂還是民間乃至商業,蛋糕就只有那麼大。

我多吃一口,別人就少吃一口,哪怕是親族之間,也不可能毫無保留的付出。

親戚歸親戚,但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張拯頭疼的地方就在於此,去舅舅家拜年,感謝舅舅出手替自己出氣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但是關於利益交換方面的東西,張拯實在很難說得出口。張拯的性格有點大男子主義,面對王氏與墨家可以侃侃而談,完全是因為大家不熟。

但是現在要對上自己最親的人,這就讓張拯非常為難了。張拯揉揉眉心喃喃自語道:“老爹這是給我出了個難題啊。”對張拯來說,這確實是一個難題。

但是換一種說法,張公瑾何嘗不是藉機在培養張拯獨當一面的能力。

“算了,先去嗨皮,其他事情明吧。”張拯喃喃自語,決定先將這件事情拋之腦後。

喚來無家可歸只好在國公府過年的陳瑀,張拯便準備出門。眾所周知,只要張拯一出門,邱十三必定現身。

而邱十三現身了,李武存還會遠嗎?怎麼辦,看著眼前三個大漢,總不能把他們轟走吧。

“走吧,走吧,走吧,平康坊!”張拯對他們說出了此行的目的地,轉念一想,有他們跟著也挺好的,最起碼安全感爆棚,不用擔心小命的安危。

至於喝花酒,反正又不用張拯付錢,有的是權勢地位遠低於鄒國公府的二代紈絝上趕著巴結。

“騎馬,待會兒還要趕回來吃團圓飯呢。”張拯催促了一聲,率先翻身上馬在前面領路。

而邱十三和李武存一聽見張拯說出平康坊這三個字,眼睛不約而同的亮了起來。

連忙打馬緊緊的跟在張拯身後,生怕跟丟了。燕來樓,是整個平康坊佔地規模最大,規格最高,當然姐兒質量也是最好的青樓。

同時燕來樓也是整個長安頂級二代紈絝的聚集地,隨便從哪個雅間裡揪出來一個人,說不定就是哪個國公或者國侯家的孽子。

能到燕來樓耍子的人,都是非富即貴。而張拯,自然屬於長安頂級二代這個金字塔當中站在最頂尖的那一小搓人。

打馬來到燕來樓門前,張拯還沒下馬,就有眼尖的門僮接過了張拯手中的馬韁。

由於長安實行宵禁制度,所以平康坊的青樓自然是白天營業。當然,晚上營不營業全看紈絝們是否要在樓中留宿。

畢竟我關起大門來,你巡街的武侯也不可能把我大門給撞開不是。陳瑀,李武存,邱十三還未下馬,便被燕來樓龐大的規模給驚呆了。

足足三層十餘丈高的閣樓,就連上翹的屋簷都被裝飾得金碧輝煌,而簷角上掛著的風鈴都是由純銅打造。

琉璃瓦在各類光燭的對映下比之後世的霓虹也毫不遜色,再加上瓦片下滴落的冰錐,對映得整個燕來樓猶如天上仙宮一般。

從未見識過長安風月場所的邱十三和李武存,忍不住吞嚥了一下口水。

幾人土鱉的樣子看得張拯有些好笑,出聲打趣道:“他們倆沒見過世面情有可原,陳瑀你不是從小就在長安長大嘛,怎地見了青樓也是這番模樣。”陳瑀聽得張拯打趣,忍不住苦笑道:“少郎君說笑了,末將雖然從小在長安長大,但是在成為您的親衛之前大多是在軍營裡,。整日裡操練哪有時間來這些風月場所,更何況就末將那點微薄的俸祿,想來也不敢來啊。所以這燕來樓,末將以往只聽同僚們說起過它的大名,要說來今日還是頭一回,說起來倒是沾了少郎君的光了。”陳瑀說得耿直,逗得三人莞爾一笑。

一旁站在門口迎客的大茶壺明顯是見過大世面的,聽完陳瑀的話,臉上恰到好處的露出一絲微笑,既不諂媚也不討好。

而是禮貌的朝幾人問候道:“少郎君,天字號閣樓裡幾位郎君都已經到了,您與幾位貴客是否要先沐浴淨身?”張拯笑完,對著大茶壺吩咐道:“不必了,直接帶我們過去吧。”大茶壺聞言也不在多說,微微低下身子對著張拯道:“是,少郎君請,幾位貴客請。”這大茶壺話是對著張拯說的,但視線卻將其他三人也照顧到了,眼神中透露著真誠。

光是一個恭敬卻不謙卑的大茶壺,就不由得讓從未見過這種場面的三人心中有些惴惴起來。

畢竟,這個大茶壺的言行舉止,如果不是在這種煙花柳巷之地,說他是一個飽學大儒恐怕都有人信。

四人在大茶壺的引路下踏進了燕來樓大門。大堂內,並沒有除了張拯之外三人想象之中的靡靡之音傳來。

反而是陣陣琴音猶如清泉般流響,堂中有檀香燃起青煙繚繞。堂內一景一物和綠植的擺放,凌亂中帶著一絲奇異的美感。

牆壁上的名家字畫恰到好處遮住各處空曠的地方,但是又有留白之處,說不出的和諧自然。

四角各有一株叫不出名字的綠植,但即便最不識貨的陳瑀,也知道這四株綠植不是一般的苗木。

走進來一看,燕來樓內部渾然沒有了在外面看著那般金碧輝煌的感覺。

而是給人一種不落俗套的雅緻之意。很快,三人躁動不安的心便在緩緩響起的如潺潺流水一般的琴音中平靜下來。

“這是青樓?”幾人在大茶壺的帶領下穿過了一個小橋流水的院落,李武存朝身邊的陳瑀問了一句,連聲音都不自覺的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