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回 金剛發飆敲竹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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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劉厚卿被自己的下人從章秋谷的飯局上給叫了回來,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抬頭一看,只見張書玉端坐在床上,怒容滿面,同侍女阿寶姐在那裡咬著耳朵說話。見劉厚卿跨進房門,侍女便含笑向張書玉道:“先生不要著急了,劉大少回來了。有啥事你們一起商量商量,料想劉大少也總能想點法子的。”
劉厚卿見張書玉面有怒容,已經很是吃驚,又聽見阿寶姐這麼說,雖然摸不著頭腦,卻也知道事情不妙,心裡就是一沉,又不好退出去,只得進房間坐下。
正要開口,只聽張書玉迎頭問道:“劉大少,你可真是好樣的!我就是有啥不對的地方,或者沒伺候好你,讓你不滿意,你直接和我說就是,你倒好,招呼都不打一下,就直接跳槽了,還是跳到洪笑梅那裡。我不僅見不到你的人影子,還要被閒言碎語的糟蹋,把我說得那般不堪,就因為你,害得我這個月的收入直線下降,連上門的客人都暴跌。你倒是摸摸自己的良心,我可曾對不住你嗎?讓你這麼糟踐我,你真真是逼得我走投無路,你好狠的心腸。如今我也沒法子,反正也是沒活路了,索性就與你劉大少好好說道說道,好歹我們相交一場,拜託你劉大少,把這個月的損失補償給我吧,賬目也是很清楚的,就把我這月店面開銷的賬都平了就是,想來這對你劉大少也不是個事兒。”
劉厚卿聽到她要自己補償什麼損失,一口氣堵在喉嚨裡,急得是面紅耳赤,滿頭大汗,定了定心神,勉強向張書玉道:“你這話從哪裡說起?非但我沒有對別人說過你什麼,並且對你也沒有什麼怠慢的地方,不過應酬場面多帶了一個局,這就算是跳槽了麼?女閭可以與多人合作,而客人也不見得就只與一個女閭合作,怎麼你店面的帳要我替你支付?我在你那擺飯局,也不過三四臺而已,也都結清了的,怎麼就要我替你的整個店面買單?”
張書玉聽了只是冷笑一聲,向阿寶姐道:“你看看,這才剛說幾句,他就一推六二五!”又從床上下來,步步緊逼向劉厚卿道:“劉大少,你不要裝傻充愣的,我從來都是有一說一,從來不打誑語的,而且你也要替我想想,我原本以為你是個好的客人,可是自從與你做了生意,我的月賬非但沒有什麼增長,反而遭到姐妹們的嘲笑,讓我不僅是在姐妹面前沒面子,就連在客人面前都沒面子!”
劉厚卿被她逼得站起身來,步步後退,竟然是抵到了牆上;又見張書玉聲色俱厲,知道她是不肯善罷甘休了,只急得油澆火燎,腹熱腸慌:“這是什麼話!無緣無故的來找我麻煩,你們誠心的吧?我又沒有用你的錢,沒有欠你的帳,你愛咋樣便咋樣吧。”
張書玉冷笑道:“上海灘的有錢人多如牛毛,我幹嘛不找別人偏偏找你劉大少?你好好想想,你乾的那些好事,你對得起我嗎?”
劉厚卿聽她說得莫名其妙的,更加摸不著頭腦,只是乾著急,口中嚷道:“我倒底說了什麼,你也要說個明白,不要吞吞吐吐,弄得人糊里糊塗。你到底要怎樣,直截了當的說,別拐彎抹角的兜圈子!”
張書玉道:“你自己對別人說了什麼,你自己明白,還要我說嗎?那麼不堪的話我也不好意思學。我現在從頭牌掉下來,生意也沒法做了。這些損失,算起來我也承擔不起。侍女夥計的月錢,加起來總的有一千幾百塊,各處欠的飯局錢,有二千多,還有一些其他的費用,加起來一共有五千多,就算五千洋錢吧。劉大少,就是因為你,讓我的客人量暴跌,頭牌的號召力下降,所帶來的後續影響可不僅僅是五千塊就能補償的,所謂建大廈不易,毀之只需一瞬。我要重回一線頭牌,需要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這些後續的成本都沒和你算呢!”一付我只要你那點錢,你撿了天大便宜的施捨相。
劉厚卿聽她的一番算計,心中就沒有了主意,雖然明知道張書玉有心敲他的竹槓,然而張書玉既然起了這個念頭,料想不是三百、五百塊錢可以打發的了的,想著要不然就忍著心痛買個彼此相安;卻不料她開口就要五千,簡直是獅子大開口,就是一半的價錢,也要二千多塊錢。劉厚卿向來為人比方幼惲更加刻嗇,哪裡捨得下這種本錢!
心中躊躇,天人交戰了一會,不覺得恨起張書玉來,恨她無情無義,硬敲他的竹槓。又被張書玉說了一大堆不講道理、胡攪蠻纏的話,心中更加焦躁,那怒氣竟是按捺不住,臉色也冷了下來,冷笑道:“你們這幫人就會算計客戶敲竹槓,可也要客人情願才行。你這樣胡攪蠻纏,我就是不承認,你能沒有什麼辦法?我在上海多年,女閭想方設法花樣百出的索要客人的打賞,我也見得多了,卻從未看見你這種蠻橫無理的人,實在可笑!我還有正事在身,也沒有工夫和你歪纏,你請便,我卻先要失陪了。”說罷,就要往外走。
卻不想那張書玉性情本來就彪悍,發起飆來那是什麼不要臉沒下限的事都能做得出來;又因為劉厚卿跳槽到洪笑梅那,天天擺酒打牌,眼睜睜看著這隻大肥鴨子,蓋在鍋裡還被他飛了出去,已經是氣得怒不可遏。自己不想要,扔了那是自己的面子;但是被對方仍,那就不是自己的面子,而是自己丟面子,這場子,說啥也得找回來!
人往往都是這樣,出問題了,不會想自身的問題,而是往往都是追究別人的不是。
張書玉之所以突然與劉厚卿翻臉,是因為那一天在張園看見了章秋谷,心蕩神馳,恨不得立刻與他深度合作。誰知道章秋谷眼界極高,她這一副尊容哪裡看得上眼,所以憑著張書玉百般作態,搔首弄姿,抹巾障袖,人家就像沒有看見一般,付之一笑,並不放在心上。
張書玉在章秋谷那裡碰了個老大的沒趣,又羞又氣,她卻還不死心,想慢慢的跟著,再去打動他。剛剛走出彈子房,就遇見劉厚卿尋她,叫她一同回去。
張書玉滿肚子的鬱悶,只得上了馬車一同回去,反而嗔怪劉厚卿不該打斷她吊膀子的機會。看著劉厚卿的面目委瑣,舉止堪憎,越看越氣,心中是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便待他淡淡的,冷言冷語的譏誚。
及至劉厚卿叫局,張書玉故意遲到,等檯面都快散了,催了幾遍方才到來,是有意叫他知難而退的意思。
卻不料劉厚卿跳到洪笑梅那裡,居然就大方起來,也不是鐵公雞了,張書玉懊悔前幾天不該和他斷了關係,便想要撒個大網,狠狠地訛上一大筆。
同侍女夥計們商議了幾天,才想出這一條計策來;預備先軟後硬,要和劉厚卿大鬧一場,不把他刮掉三層皮,決不罷休。
與劉厚卿打交道的這段時間,可以說她還是挺了解劉厚卿的。劉厚卿這人雖然滑溜,卻是個膽小怕事的人,就是事情鬧大,她也不怕劉厚卿去告狀打官司,客人告女閭管他要錢,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
聽見劉厚卿這番話,正中下懷,只見她腮邊泛起兩朵紅雲,眉際橫上一團殺氣,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大聲說道:“劉大少,你不要擺你闊少的架子,不要說你這種客人,就是比你更利害的,我也不怕。你開口閉口的說我敲你竹槓,我就算是敲你竹槓又能咋樣?老實說,就憑我的身價,我那些排得上號的客戶,哪個每次打賞我不都是千兒八百的。也只有你這麼個土鱉,出手那麼摳搜,寒酸得讓人不恥,還說我要敲你竹槓。你覺得你挺有理,你不想想,你在我那好吃好喝好玩的樂呵著,還不肯出血,天底下的便宜都被你佔了!你以為你是誰?就是袁世凱來了,也沒有白佔便宜不付出的道理!”
劉厚卿正待要走,卻被張書玉翻臉,毫不留情的數落了一頓,只氣得渾身亂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停了半晌才說出一句話:“你這話說的真是豈有此理!難道世上沒有王法的麼?”一面說,一面仍想脫身走出,卻被張書玉搶上前去,把劉厚卿胸前衣服一把扭住道:“知道你劉大少是有財有勢,我也不攔著你,上海縣新衙的門隨便你劉大少去,不過你現在哪都去不了,你今天不把這事搞定,你休想出這個門!”
劉厚卿被她扭住,不由的心中亂跳,又急又氣,嚷道:“你、你、你要怎樣?怎、怎麼不、不問青紅皂白,就動、動起手來?這、這樣拉拉扯扯的,算、算什麼樣子!”
張書玉道:“你這麼激動做什麼?想出去是嗎?你儘管動手就是!”
你如果遇到這麼彪悍的張書玉,會如何?咱們下回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