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祥海也到了上學的年紀,李善仁請來鎮上一位私塾先生到家裡教他讀書。

先生對祥海一番觀察,先捏了捏他的耳朵,說一對耳朵老長,頗有佛相,以後大氣;再摸他後腦勺,摸到一根後山骨,說孩子聰明,性格倔強,少時不省事,但長大後必成才;再看生辰八字,說土命之人土太多,宜木命之人來伐土,忌土來助土。

李善仁頻頻點頭,叫夫人記下,以後當避則避,以免失之偏頗。小祥海確實

“少不省事”,才讀了半年書,就和先生稱兄道弟,還敢捉弄先生,常常弄得先生哭笑不得,又打不得罵不得,只好每每去李善仁面前告狀。

李善仁一見先生告狀就生孩子的氣,就要拿尺板敲打祥海,祥海一見父親拿出尺板就大呼小叫,知道只要喚來母親,父親就打不下去。

然而也是賤骨頭,一天不打屁股癢,三天兩頭總要做出一些出格的事,被父親捉住痛打一頓,好過幾天,又要重犯。

那一天,先生教書教到一半要如廁,祥海就悄悄溜走,獨自一人跑到海邊去踩潮,在海灘上挖洞捉蟹撈貝殼,竟忘了返家。

忽然東海紫光沖天,海水暴漲,浪潮湧來,將他一個踉蹌打翻在沙灘上,所拾螃蟹貝殼全被沖走。

祥海遭受突如其來的

“沒頂之災”,嗆進好幾口海水,那海水異常鹹苦,直往他鼻子裡鑽,嗆得他暈頭暈腦,猛然發現今日的海水非同往日之鹹水,他欣喜若狂,這不是先生所說的

“苦水煮鹽”之水嗎?先生曾說,廣福處於三江彙集之地,常常出現紫潮苦水,沒人知道這種苦水從何而來,它可以煮鹽,祥海急急回家欲告訴父親。

李善仁剛剛接到先生的投訴,說小兒罷課了,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正氣急敗壞要趙大去捉拿,卻見兒子落湯雞一個,嬉皮笑臉走進客堂。

李善仁一把將他捉住,厲聲呵斥道:“大膽頑兒,竟敢逃學,平日裡還捉弄先生,今日新賬舊賬一起算,不打你個半死,你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還有天皇老子,誰也不許勸和!”說著,叫趙大剝去祥海溼淋淋的衣褲,綁在長凳上,舉起竹板就要開打。

祥海殺豬般嚎叫起來:“小兒該打,小兒該打!只是把小兒打死了,李家的血脈就斷了!”李善仁見兒子竟敢威脅老子,氣得半死,

“啪”地一聲,手起板子落,祥海屁股上頓時血印暴起,這一下,可把趙大嚇壞了,趙大不敢勸和,急忙走去通知李夫人。

李夫人聽聞兒子被他爹剝光了往死裡打,這一嚇非同小可,急急忙忙從屋後來到客堂,卻見李善仁抱著赤裸裸的孩子在說悄悄話,不由得傻了眼,只見李善仁問祥海道:“果真?”祥海大咧咧答道:“果真!”夫人以為丈夫又要教訓孩子,急忙上前阻攔,卻不知李善仁高興壞了,擰起祥海腮幫子和顏悅色道:“你怎知此事?”祥海答道:“先生所說。”李善仁連忙放下祥海交給夫人,叫趙大喚來先生問話。

先生答曰:“老夫確實對祥海說過苦海可以煮鹽,那是前朝的事,如今紫潮消失得無影無蹤。如若祥海今日所說,那是紫潮又來了。”李善仁一聽果有此事,大為驚奇,立刻吩咐趙大去舀海水來。

趙大提了木桶去海邊,過了好一會,舀了滿滿一桶海水回來,給先生驗證。

先生用手指蘸了一蘸,放在嘴裡嚐了嚐,對李善仁說:“你看這海水,晶瑩剔透,泛著藍光,非一般鹹水,真是可以煮鹽的上好鹹水。”李善仁叫趙大快快拿去煮來,趙大將海水捧到灶房,讓姨媽煮幹。

吳媽不知所以然,以為外甥消遣她:“嫌我太閒空還是怎麼的?”趙大趕忙解釋:“是老爺吩咐,要用這海水煮鹽。”吳媽將信將疑,接過水桶倒在鍋裡,燒起火來,不一會兒,水煮開,冒出一股青霧,又煮了半個時辰,鍋中水煮幹,留下一片白。

趙大用手指將鍋沿上的鹽星子抹在嘴裡舔了一舔,欣喜若狂地叫喊起來:“成了,成了!”急忙用鏟勺剷起,盛在碗裡就跑。

吳媽舉起掃帚追著他後背打:“你成了,我這鍋子可就廢了,打死你這臭小子!”趙大來到客堂,將手中碗盞交給李善仁,李善仁看到一碗白花花亮晶晶的鹽巴,心想祥海這小子所說不差,頓時驚掉下巴,立刻圍海築壩設廠煮鹽。

這海水煮的鹽,不但質量好,產量也高得驚人,是別處的十倍。一年之後,李善仁買下鎮上十字橋東側一片荒地,造起深院大宅,起名叫做李家店堂,擇黃道吉日,遷至新居,依舊在後院種下桂花樹,樹下埋了生計銀。

藉機大擺宴席,廣交地方官員、鄉紳鄰里。此後,又建了一所學堂,這件事在廣福鎮引起了轟動,交口稱讚李善仁辦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人們都不叫他李善仁,都叫他李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