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兵見兩張下鋪躺著兩個鄉巴佬,風塵僕僕的不像讀書人,就問趙大:“可曾聽講演?那個講演的往哪裡去了?”林容萬分緊張地盯著趙大看,只見趙大搖搖頭說自己剛到,包袱還沒開啟,哪聽什麼講演?

憲兵見他床上的包袱胡亂地甩在角落裡,確實還沒開啟,就拿過來解開檢查,見裡面都是些替換衣衫,便隨手甩在床上。

再問林容,林容也是一問三不知。憲兵見問不出什麼,掉頭就走。

“好險!”憲兵一走,林容就坐起身來說:“要不是你我跑得快,如今都做階下囚了。”趙大因問林容:“看起來你們在做什麼秘密大事?”林容伸出兩根手指放在嘴邊說:“噓!看你是老實巴交莊稼人,不像和官府有什麼交涉,如何來京城找李賊?你可知李賊是什麼人嗎?”趙大把原委說過,林容笑道:“人家說得沒錯,你確實是世外來的人,怎麼連國家如此大事都不知道?”再問趙大身世,趙大說自己在少林寺學過武,現在替主人做事。

林容頗有興趣地說:“看不出你學過武術,可否比劃一下看看?”趙大離開少林寺多年,平時雖也有練功,但都是孤芳自賞,現在有人欣賞,便忍不住技癢,一個下蹲原地騰空,早就躥到林容的上鋪。

林容瞠目結舌,繼而驚喜道:“兄弟功夫如此了得,不枉為少林武僧啊!”趙大越發得意,對林容發洩朝廷突然廢除武舉科考的不滿,憤憤然說:“要不是武科廢了,我這一身武功一定可以考取功名。”說著,又一個鷂子翻身,從林容頭上一躍而下。

林容再次驚呼:“兄弟武功了得,可惜報國無門,不但武科廢了,文科也要廢止了。不過,現在陸軍武備學堂吃香,兄弟可以上武備學堂繼續深造。”趙大說:“不了,本來是奔著武科狀元才學武的,並不是為了參軍打仗。再說讀書要趁早,年歲大了,混一口飯吃要緊,還讀什麼書。”林容問趙大多大?

趙大說一十七歲。林容說:“我一十九歲,老大不小了還自詡少年壯志掃胡塵。你才十七歲,年紀不大卻老氣橫秋,千辛萬苦只為考取功名,抱負太小。”趙大說:“吃不飽穿不暖,何來抱負?”林容說:“吃不飽穿不暖的何止萬萬,朝廷腐敗,官不為民而至國運衰敗,國不強,民不富,非學成武功即可溫飽也!”自從進城以來,趙大就覺得自己進入到一個新世界,所見所聞煥然一新。

林容的一番話,幾乎與剛才眼鏡書生的講演同出一轍,雖輕聲細語,卻如同敲鼓打鐘般振聾發聵。

他雖一知半解,但內心卻受到了鼓動,說:“林兄的話,令人提神醒腦。”林容拍了拍趙大肩膀說:“兄弟,我看你剛才臨危不懼,又有絕技在身,是做大事的人,可願意加入同學社?”其實,趙大哪裡是臨危不懼,他什麼都不知,面對憲兵的搜查覺得與己無關,是真不知有什麼危險。

但是他知道雖與己無關,可與林容一定有關,他不能出賣室友。趙大猜測林容說的同學社,一定就是幹秘密大事的組織,他是來京城送信的,不是來結社的。

連忙說自己受主人差遣,前來拜見李大人,現在李大人既然已不在了,他必須馬上回去覆命。

如滯留不歸,主人必定翹首以待,恐有負於主人。林容見趙大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便勸說趙大:“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你有才在身,何不為國家出力?舍小家為大家,順乎天而應乎人,去腐敗而存良善,由野蠻而進文明,除奴隸而為主人,才是真豪傑,才不負了兄弟當初學武之初衷。”說罷,見趙大似懂非懂,要他今晚隨他去見一人,後事隨他自做決定。

趙大思忖林容見多識廣,為人真誠,恐不會加害自己,更好奇地想知道,林容他們不惜拋頭顱灑熱血,到底有些什麼名堂?

當即應允。當晚,林容將趙大帶到一個秘密住所。這是一間有錢人家的書屋,屋內黑黢黢的,看不清有沒有人,但能感覺到,燈光照不見的黑暗處圍著人,並且正在商量大事,唯一能看清的,是燈下穿灰布長衫站著說話的那位,正是白天在西院戲臺上講演的眼鏡書生。

趙大一進門,眼鏡書生就用異樣的目光盯著他看了又看,並問林容:“你怎麼帶一個生人來?”林容道:“他就是你需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