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長明軒,竇漪房服侍著王柳月換了身衣裳,又沐浴了一翻,隨後自己往廂房去也換了一件。

紅香和菡萏正在一處做鞋樣子,讓竇漪房過去幫忙參謀參謀,竇漪房過去細看了,因指點了幾處,又問,“這是你們誰的鞋樣兒?”

菡萏挑挑眉,朝著紅香遞了眼神,“自然是她的了,我如今卻也用不著換雙鞋子的,只是想著馬上入夏,炎熱逼人,上哪兒去得幾塊兒天蠶絲的料子來給七子做雙鞋子。”

順著窗沿落座,竇漪房擰起了針線活兒的籃子來從裡面挑了幾個花樣子出來,又命紅香遞過來一方帕子,笑說,“你做鞋子,我做絹子,咱們一應俱全,不叫物什所的人送才好呢。”

說道物什所,菡萏心頭又悶得火,“那日咱們主兒分明當有一對兒描金汝瓷膽瓶,主兒命我去物什所取來,可是你知道那老爺子怎麼說?”

竇漪房低著頭準備著穿針引線,“怎麼說?”

菡萏出了一口粗氣,“他說被李長使拿走了!”

“主子怎麼說?”竇漪房一面問著,一旁紅香也跟著道,“如今她已是長使,卻不知道隨處收斂,還這麼奪人東西,也不怕落得跟甄氏一樣的下場?”

竇漪房這才庭了線,瞅著紅香說,“死丫頭,咱們說話你插什麼嘴,她跟誰一個下場這不重要,這些話兒你可別拿到外頭去說,別沒得給咱們七子添麻煩,還嫌這長明軒不夠熱鬧?”

菡萏聽了也指責,“就是,往日裡那些人是恨不得將咱們這長明軒都吃了的,你再擱這些話到外頭去,只怕我們都別想活了。”

見菡萏眉毛擰成一團可見是真惱了,竇漪房又少不得勸,“你也別怨她,她才多大,偶爾無心之失也是有的,只是今天我跟你說了,你日後可不能夠犯,這宮裡的人怎麼樣你該清楚,比不得人人都跟咱們這長明軒的好說話。”

“是。”紅香低著頭聽了,臉上紅的燙人。

菡萏仍說,“還有低下的小丫頭片子,那有幾個好不讓人身心,那天你在裡頭跟七子說話,我遠遠兒的瞧著,看見有兩個在牆根低下偷聽,還一處嘻嘻哈哈,被我一陣兒好歹的訓了才散了,我說平日裡怎麼麻煩事這麼多,必定是叫這些人給說出去的。”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倒是消磨時間,那邊王柳月也沒有要人伺候,只留了兩個端茶遞水的,蓋著輕薄蠶絲被子小憩,歪歪斜斜的倚在柳葉雕花紫檀木椅子上。

竇漪房正放下東西起身,要去瞧瞧王柳月那邊,卻聽見一個丫頭大叫,“不好了賴姑姑自縊了!”

竇漪房的臉色驟然慘白,菡萏赫然而起,紅香無比是衝門便出,往著東廂跑去,竇漪房且見那房樑上懸掛著一個人,在風中晃晃蕩蕩的,那人臉色青紫,兩個眼睛大大的瞪著,是含恨而去的。

紅香哪裡見得這個,一頭就栽到在地。

菡萏上去同著幾個老媽子把賴姑姑放下來,竇漪房趕緊掐紅香的人中,又讓人取來冷水撲在紅香臉上,紅香臉上才漸漸有了血色,慢慢的睜了眼。

待她緩和了,竇漪房令人將她弄回去歇著。

也不知是誰去了正殿同王柳月說了,王柳月匆匆趕來,竇漪房守在門口,見王柳月來,忙讓人拿東西把賴姑姑的屍首給蓋了起來。

一面跑到王柳月跟前,用身子擋住,“主子別看,裡面不乾淨。”

果然王柳月還未看,那臉色已是藏不住驚恐之色,“果然吊死了?”

竇漪房不說話,沉默之中已是道明白,王柳月後怕未消,雙腳發軟,菡萏見這樣,趕緊過來和竇漪房一人攙住一邊,“主子小心。”

又扶著王柳月往回去,王柳月面無血色,眼神空洞,嚇得菡萏至讓人去請太醫。竇漪房先扶著她往榻上睡著,王柳月嘴裡唸叨著什麼,竇漪房沒有聽清,湊上去一聽,細講得是,“為什麼,長明軒待她不薄啊!!”

一聲唏噓,這事兒傳出去必定又是好一陣不得安寧,鬧得個人仰馬翻。

竇漪房被李慧娘拷問的事兒是顧惠兒和賴姑姑一手弄成的,那日賴姑姑遠遠的便聽見明玉對著李慧娘說了那麼些話,臨走之時還瞪了她一眼,她自打那日回來便覺得渾身不是,各種不是滋味。

日日想著花渡苑裡的那位如何,還有李慧娘如何,一時間又是懊悔,又是害怕。突然心中瘋魔一勾起,搭了個凳子,懸了塊白布,心中想著,與其被那明良人和李長使折磨致死,倒不如自己了斷了乾淨。

她因想著王柳月素日待人和善,她死後還少不得要令人收屍,果然在賴姑姑屍首弄走之後,有人從桌上發現一張字條,是賴姑姑的字,因此差人來送給王柳月看,那王柳月見到字條一手搶過,見寫的是,“老奴請王七子安,老奴自知罪孽深重,已是無顏於世,老奴今日先行一步,但在那世日日為娘娘祈福,保佑娘娘安康,保佑朗皇子安康。”

登時看得王柳月滿目秋水,竇漪房遞過帕子,王柳月也只是握在手上忘記擦拭。

“素日裡,你們都忌憚著她是李氏的人,對她沒個好眼色,如今她去了,竟也認的是我做主子,到底是我錯了。”她霧頭霧水的說了這麼些話,眼淚流了好些,菡萏和竇漪房對視一眼,誰也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