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崩摧(下)(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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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狂奔一夜、倒斃了兩匹坐騎,終於在翌日早上抵達南鄭城的荀愷口中絮絮叨叨說得最多的一句話。
帶著部分殘兵敗卒的他僥倖擺脫追兵,不敢走沔陽官道,抄小路直奔往漢中首府南鄭城來了。
此時的他體力耗竭、驚魂未定,一張沾滿灰塵的臉上依稀可見淚痕,兩隻佈滿血絲的眼睛呆滯無神,華麗笨重的甲冑早已在路上拋棄,被露水打溼的將袍低垂拖曳,哪裡還有一絲魏國將領的風采,分明就是一隻汗涔涔的掉毛山雞。
南鄭城中的軍校知道他的身份,雖然眼光各異,但都識趣地閉嘴不言,也沒有阻撓攔截,而是把這些殘兵敗將帶到了郡府中。
默默走完了這一段路,失魂落魄的荀愷稍稍恢復了一點精神氣,但站在大堂之外,內心更加七上八下。
自己是司馬家的姻親不假,可遭此大敗,罪責難逃,碰上一向心狠手辣、馭下嚴苛的鐘會,保不住他還真敢拿自己來開刀懾眾。
想到鍾會的可怖之處,一瞬間,荀愷遍體生寒,竟生出掉頭逃離的念頭,可抬眼看看這武備森嚴的郡府,他臉部顫動,不得不按下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就在荀愷忐忑不安之際,長史杜預行色匆匆走了出來,他走到荀愷面前,沒有時間寒暄,徑直向他問起了昨夜的軍情,在得到答案後又馬不停蹄,一連盤問了其他幾個逃回的將吏。
看得出來,臉色鐵青的杜預心情同樣十分糟糕。
若是以往,自矜身份的荀愷可不會容忍杜預給自己擺臉色,但是現在,他實在是沒有膽氣當眾翻臉,只得耐心等杜預問完後,再小心翼翼地向他打聽軍中情況。
一連詢問多人,初步掌握了魏軍戰敗情況的杜預正皺眉不語,聽到荀愷的問題,他回頭看向這個灰頭土臉、惶惶不安的魏軍將領,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只淡淡回了一句。
“鎮西將軍時下不在南鄭。”
什麼!
鍾會竟然不在南鄭了。
荀愷又驚又急,還想再問,杜預卻已沒再管他,徑直轉身快步向大堂內走去。
…
大局崩壞,漢中快要守不住了!
耳邊彷彿有鬼魅在嘶聲叫喊,顧不得殘兵敗將的杜預步履不停,心中如同壓了一塊大石般沉重。
從剛剛的盤問中,他可以得出大致不錯的結論,那就是漢城的這場敗仗,對漢中魏軍而言,是一場不可挽回的大敗,軍中形勢岌岌可危,甚至乎在南鄭的眾人都已是兇險難言。
五萬大軍啊,其中不乏中外精銳,辛辛苦苦修了幾個月的營壘,還有那無數軍械輜重,就這樣被荀愷等人一夜之間敗了個精光,戰陣之上還有比這更可怕的事情嗎?
南鄭之西,再無一兵一卒能夠阻擋大獲全勝的蜀軍趁勢追擊,漢中的門戶已經完全敞開,任由蜀中兵馬蜂擁而入。
杜預可以斷定,不出一日,蜀軍前鋒兵馬就會兵臨城下。
他已沒有時間管其他的了,必須儘快從南鄭撤離,趕去樂城與鍾會會合。
進入大堂的他一口氣下了好幾道命令,雖未釋出明確的撤軍軍令,但奉命行事的吏士也已嗅到了危急局勢的氣息,個個行色匆匆,趨步而出,有來不及穿上鞋的,只能趿拉著鞋履快步離開。
發號施令完的一瞬間,心情沉重的杜預渾身像是沒了氣力,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抬頭看向一旁的輿圖。
漢中危矣。幸好樂城已經拿了下來,褒斜道雖然不能走了,但還有儻駱道、子午道可以作為退路,其他兵馬也可以循漢水而下,返回魏興郡。
想到這裡,杜預心中突然騰出一個怪誕的想法。
難道鎮西將軍鍾會不惜沉重代價攻下樂城,不僅僅是為了逼迫蜀軍救援漢城,掉入甕中。還早早存了另外一打算,一旦堵住西邊門戶的防線被蜀軍突破,漢中的其餘軍隊就可以有序組織從剩下的道路撤離。
若真是如此,這個人心思的深遠端度,實在是太過恐怖了。
內心這個想法一時間讓杜預怔住了。他才華出眾,雖然名氣不如鍾會,但也有“武庫”之譽,只不過很識趣地從來不在鍾會面前提及。
他原本以為這段時間一直跟在鍾會身邊佐理軍務,自己對鍾會的用兵思路甚至是一些內心想法都能夠猜測七七八八,但現在他發現,自己對一個真實鍾會的瞭解還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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