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藍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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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黃子敬一行人策馬狂奔,馬車、囚車經過剛才的廝殺已經全扔在了河對岸。陳禿子和小野真一被像粽子一樣捆在馬背上,由兩個官兵在前面騎馬拉著。由於跑得太快,這兩個倭寇被顛得七葷八素,生不如死。
小野真一倒是最先叫了出來:“慢……慢……慢點,我快受不了了!你們殺了我吧!”
陳禿子在一旁嘲笑:“小野君,別喊了,此刻他們也是喪家之犬,哪有人會理咱們?哈哈!”
黃子敬厭惡地看了一眼馬背上的兩人,見他們始終喋喋不休,口中嘲笑聲不斷,便向魏山使了個眼色。魏山會意,一勒馬韁,走至陳禿子二人近前,衝著他們後脖頸處就是一記手刀,二人當時就昏了過去。
“像兩隻聒噪的蒼蠅!”魏山大罵一句,他的心情此時也是差到了極點!這要是在京城,誰敢對東廠如此放肆?現在不光損兵折將,還要受這兩個倭寇的羞辱,要不為了保全他倆的性命,何至於斯?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又在路上走了半個多時辰,終於遠遠地望見前方有一家客棧。
黃子敬來的路上曾見過這家客棧,但那時正是得意的時候,一路上各地方官迎來送往不斷,這種荒野小店他是瞧都瞧不上。如今人困馬乏,又是後半夜,黃子敬覺得這家客棧就是他的救星,起碼能歇歇腳、吃口熱飯了。
眾官兵下馬後也不管店內人睡沒睡覺,哐哐哐就是一頓砸門,大喊道:“有人嗎?快開門!”
過了半天,只聽裡面不耐煩地罵了句:“別敲了,半夜砸門,你是要報喪嗎?”
開門是一個睡眼惺忪的夥計,嘴裡一邊嘟嘟囔囔,一邊卸著堵門的門板,待看清來人是一大群官兵時,立馬換了一副笑臉:“呦,是幾位官爺啊,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該打!該打!”
黃子敬他們哪有閒心跟店小二逗悶子,一行人呼啦啦就闖了進去,把陳禿子二人就地一扔,由幾個官兵在旁看著。魏山上前道:“小二,給我們準備幾間上房,我們大人要休息!還有,把店裡閒雜人等全部攆出去,這個店我們包了!”
“大人,這大半夜的,把客人攆出去不好吧?再說,這荒郊野嶺的,你讓他們去哪住啊?”店小二一臉為難。
凌宇有些看不慣魏山的霸道,心說哪有這麼辦事的?老百姓住得好好的,你一來就要把人攆出去,這是何道理?便對黃子敬說道:“黃大人,今晚我就在大廳看著陳禿子他們,你就別讓手下擾客人清夢了。”
黃子敬見凌宇說話了,眉頭一皺小聲道:“大哥,萬一這些客人中有刺客怎麼辦?還是小心為上啊!”
凌宇正要說話,這時樓上傳來一陣銀鈴般悅耳的笑聲:“呦!我看是誰這麼大的官威,要把我的客人們都攆出去啊?”
眾人循聲望去,見二樓有一藍衣女子正在倚在欄杆上俯視著他們。那女子年方二十六七的模樣,三千青絲似瀑布般垂下,髮髻隨意挽在腦後,不僅沒有一絲凌亂,反而更添一抹誘惑。長裙裁剪得體,緊緊包裹著衣衫下曼妙有致的身材。鵝蛋臉,柳葉眉,肌膚如玉,美目流盼,舉手投足間透露出一種讓人心動的風韻。饒是這群狼狽不堪的官兵,見到眼前這美麗的老闆娘,也頓時忘卻了身上的傷痛。
凌宇在黃子敬耳邊低語:“小心,我看這女人不簡單。”
黃子敬畢竟江湖經驗少,問道:“大哥,一個女人而已,有什麼好害怕的?”
凌宇道:“這女人輕功了得,你看她走路不發出一點聲響,尋常女子哪有這樣的功夫?還有她的髮簪,比一般的髮簪更長,末梢處隱隱有紫光,我看怕是淬了毒的暗器。再說,這荒郊野嶺的,一個女人敢自立門面當老闆娘,手上沒點功夫怕是站不住腳吧?”
黃子敬覺得凌宇說得有理,當下讓眾人小心戒備。凌宇把魏山叫過來:“兄弟,待會兒你們在旁邊看我眼色行事。我跟老闆娘對對切口,一旦情況有變,你們保護好黃大人。”
切口又稱春點、唇典,俗稱黑話,是隻在江湖人士內部使用的一種行話。凌宇久在軍營與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士打交道,慢慢學會了這一門本事。像魏山他們這種吃皇糧的廠衛自然是不會的,所以凌宇也打算用這招談談老闆娘的底。
凌宇拱手道:“併肩子,合吾(大家都是江湖同道),我這裡有冷子點(當官的),所以這群海冷子(兵)著急了些,都是一群郎不正(討人嫌的),您可是老海(江湖人士),還望併肩子不要吾攻(生氣)。”
老闆娘一聽,又是咯咯一笑:“看你們一個個都是跨著風子(騎著馬)、掛灑火(穿得闊氣),我就知道你們是幹什麼的。但也不能一來就淤樓(轟人)吧,真要是鼓了盤兒(翻了臉),我也不怕朝翅子(打官司)。告訴你們,不管是火點(有錢的顧客)水點(窮顧客),來我這,都得守規矩。”
凌宇道:“老闆娘一看就是相家(內行人),我們初來貴寶地,肯定攢兒亮(陰白江湖事理),楚頭日海(咱們有錢),安排點錯齒子(肉)、火山子(酒),我們今晚就在您這靠窯了(住下了)。”
凌宇和這老闆娘一通黑話,把眾人聽得一頭霧水。黃子敬問凌宇:“大哥,怎麼樣?你這一套都是跟誰學的?這不會是黑店吧?”
“沒事,這老闆娘是個江湖中人,只要我們別影響人家做生意,她是不會為難我們的,但我們也得小心提防,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凌宇繼續對魏山說,“魏兄,今晚我擔心還會有殺手跟過來,這裡就咱倆武功能擔此大任,你負責保護黃大人,那兩個倭寇交給我,今晚我帶兩個人和他們在一個房間,你看怎麼樣?”
黃子敬擔心凌宇一個人應付不過來,凌宇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其實他嘴上這麼說,心裡也是沒底。
店小二將眾人安排好房間後,已是子時了。凌宇睡不著,獨自坐在二樓走廊上,隨時注意著屋內屋外的動向。
“這位小哥,怎麼睡不著嗎?要不陪我喝喝酒?”
凌宇正在打盹,聽到有人說話,立馬睜開眼睛並將手摁在刀把上。回頭見是老闆娘,忙站起身來拱手道:“原來是老闆娘啊,屋裡太悶,我在走廊透透氣。怎麼,老闆娘找在下有事?”
老闆娘盈盈一笑:“沒事就不能找你了?這位小哥,我見你這青子(刀)好生漂亮,怕是你的刀法也不俗吧?剛才你能跟我對切口,想你也是江湖中人,怎麼跟官兵混到一塊了?”
“英雄不問出處,老闆娘何必打聽這個呢?還未請教老闆娘芳名?”
“小女子本無名無姓,在這裡開個客棧討生計。來往朋友多了,為了方便,而我又喜歡穿藍衣服,大家都叫我阿藍。”阿藍回頭瞅了瞅凌宇背後的房間,“那兩個被綁之人穿著東洋人的衣服,想必是倭寇吧?你們和齊家軍是什麼關係?”
凌宇心裡一驚,問道:“姑娘知道齊家軍?”
“齊家軍殺倭寇是出了名的,這裡有誰不知道?你回答我的問題,你們跟齊家軍什麼關係?”。
凌宇不知眼前之人到底是敵是友,心想不如賭一把:“在下凌宇,是齊家軍主帥齊元敬結義兄弟。姑娘猜得不錯,這兩人的確是倭寇。前幾日我和我家哥哥在福建將他們抓獲,準備押往京城受審。”
“你們齊家軍都是好樣的,你叫凌宇,我記住了。”說到這裡,阿藍眼中隱隱有淚光閃動,“不怕告訴你,如果你是普通官兵,我是不會幫你們的,但你既是齊家軍的人,你們在我這裡就是安全的。還有,你們今晚小心點,切記!”說完這些,阿藍將手中的酒壺交給凌宇,就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