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藍的提醒是對的,大約到了四更時分,由於一白天的奔波和打鬥,凌宇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客棧內更是鼾聲四起。

大廳裡有幾盞油燈照明,忽然一陣破空聲響起,那幾盞油燈被暗器打滅。凌宇趕忙睜開朦朧的睡眼,就聽阿藍來到近前小聲道:“併肩子念短吧!雲棚上,樑子孫粘上啦!(兄弟別說話,頂子上有仇人繃著啦!)”

凌宇衝阿藍一點頭,用腳踢開魏山的門,喊道:“小心,房上有人!”被凌宇這麼一喊,大家都紛紛拔出兵刃小心戒備。

這時,外面忽然雷聲大作,豆大的雨點打得門窗劈啪作響,只見房頂上的瓦片轟隆一聲裂了一個大洞,十幾個黑衣人鬼魅般從房頂上跳了下來,身體還未落地,就已經向房內所有人射出了幾十支弩箭。十幾個官兵躲閃不及,又被射穿了身體。阿藍一邊躲避弩箭一邊罵道:“你們這群王八蛋,殺人就殺人,幹嘛砸我的店!”

待一波弩箭射完,那群黑衣人還在上弦的功夫,凌宇、阿藍二人同時向大廳中的刺客衝去。凌宇見阿藍身形矯健、長裙飛舞,像一朵藍色的花在上下翻飛,當時不由得看痴了。反觀阿藍,一改之前的嫵媚,手中持一枚長簪,飛身來到一個刺客近前,未等那人反應過來,長簪已經在其脖子上留下了一個細小的孔洞,血柱像箭一樣噴了出來。一簪拔出,另一人也從阿藍背後殺了過來,凌宇正要提醒她,卻見阿藍背後長著眼睛一般,頭也不轉,向後猛退一步,右手斜後一紮,正中來人的胸口。動若狡兔,翩若驚鴻,那一招一式不像武功,更像是跳舞。阿藍又一收身,如雪花一般輕輕飄出人群,直到此時那被簪子刺穿的兩具身體才轟然倒下。僅僅一個照面,兩個刺客便死在阿藍手中。

刺客們顯然沒料到阿藍也會動手,只見一人從刺客中站了出來對阿藍說道:“老闆娘,看你也是江湖兒女,怎麼如此不講信譽?你不是說好不插手這事嗎?如今殺我手下算怎麼回事?”

阿藍將長簪插回頭上,又恢復了之前的嫵媚,倚在門邊憤然道:“什麼信譽不信譽,你們砸了我的店就是不行!這兩個人就是給你們的教訓!告訴你們,趕緊離開我的店,不然我可跟你們不客氣!”

“呵呵,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這趟渾水你還是不要蹚的好!”

阿藍顯然不想跟那人繼續廢話,對著凌宇說了句:“風大雨大少廢話,亮青子(拔刀),招呼吧!”

這時,魏山也趕過來加入了戰陣,三人被刺客圍在中央,但面無懼色。其他一些官兵想上前幫忙,被凌宇制止。凌宇說道:“保護黃大人和那兩個倭寇,別讓此刻趁虛而入!”

那首領狂笑道:“不著急,一會兒你們都可以在地府裡團聚!”說完,首領一揮手,眾刺客不要命一般同時持刀向凌宇三人砍去。兩男一女三大高手,接二連三地將衝上來的刺殺者擊殺,鮮血早已染滿了大廳,刀劍聲、嘶吼聲還有天空中的雷聲,將這裡渲染得如地獄一般。

過了許久,天晴了,雨停了,周圍彷彿同時迴歸了沉寂。一陣風吹過,那濃重的血腥味登時散得到處都是。黃子敬小心翼翼開啟房門,問道:“還……還有人活著嗎?”

“咔嚓!”似是雷公電母還不甘心就這樣離去,在雨後又繼續降下一道閃電。藉著那一道白光,黃子敬見到大廳裡一片狼藉,桌子椅子全都散成了碎片,十幾具屍體七七八八東倒西歪,只有中央還站著三個人,一刀、一劍、一簪,個個渾身是血,面容猙獰,宛如地獄中的嗜血惡鬼重現人間。聽到黃子敬發問,凌宇冷冷說了一聲:“我們沒事!刺客都死了!”

經過這一場生死之戰,凌宇、魏山、阿藍之間都有一種惺惺相惜之感。三人洗漱完畢,阿藍又重新換了一套衣服,當然,還是藍裙子、藍絲帶。大廳裡肯定是沒法待了,阿藍帶他們重新來到一間客房,夥計們也為凌宇和魏山端來了薑湯。魏山擔心黃子敬和陳禿子他們的安危,說了兩句話就回去了,屋裡只剩凌宇和阿藍。

凌宇問:“為什麼幫我?”

“因為你是齊家軍的,就這麼簡單。”

“可你又好像很恨官兵?”

聽到凌宇這麼問,阿藍猶豫了一下,看樣子不想說。

凌宇一擺手:“不想說就算了,我不問。”

阿藍苦笑了一下,這一笑,讓凌宇覺得眼前這人不是之前那個嫵媚動人的阿藍,倒像是一個飽經滄桑的可憐女子。將薑湯往凌宇眼前推了推,阿藍用一種玩味的語氣說道:“喝了它,喝了我就告訴你。”

凌宇毫不猶豫,端起碗就咕咚咕咚喝了下去。阿藍用一種別樣的眼光看著凌宇,娓娓講述了自己的身世。

阿藍原本也是一大戶人家的姑娘,母親很早就去世了,父親、兄弟都是以走鏢為生,因此阿藍從小也練就了一身好武藝。在她十八歲那年,為了長見識,阿藍隨父親和哥哥押鏢,不想竟遭了山賊,父親和哥哥為了保護她,皆死於山賊之手。阿藍本想拼命報仇,卻因寡不敵眾,被山賊打落懸崖。

“那你後來怎麼活下來了?”凌宇問。

“等我醒來時,已經過了不知多久。我在樹林裡迷了路,餓了就吃點野果,渴了就喝點山泉水,就這樣又熬了幾天,最後果子也找不到了。就在我以為我要命喪於此時,碰到一群自稱是齊家軍的隊伍,他們要去打倭寇,便順道將我扶上馬,帶我走出了那片林子。他們還把自己的乾糧給我吃,那是一種樣子很奇怪的餅,中間還有一個小孔。”

“那是我哥哥想出的辦法,餅中有孔,可以用線串起來掛在身上,這樣便於攜帶。”

“對對對,說真的,我當時覺得那餅是真香、真好吃,可惜後來再也沒吃過了。我聽你說你是齊家軍,所以才會義無反顧幫你,也算報答當日的一餅之恩吧。”

凌宇又問:“你父親和你哥哥遭此橫禍,你後來就沒去報官?”

說到這裡,阿藍氣不打一處來:“我回家後第一件事就是報官,誰知那群狗官根本不理會我的狀子。好,既然縣令不管,那我就一級一級往上告,沒想到最後得罪了縣令,他竟然派人要追殺我。無奈之下我就離開家鄉來到這裡,用父親留給我的積蓄撐起了這家客棧,勉強維持日子。”

“殺我的那群人你知道是誰嗎?”

阿藍搖搖頭:“不知道,他們幾天前就來到這裡,說要等什麼人。我見他們各個佩有兵刃,就知道是要幹見紅的買賣。我這裡地方偏僻,經常會有江湖人在這裡落腳,所以也見怪不怪了。”

“你一個女孩子開店也不容易,就不怕他們欺負你?”

“欺負我?哼哼,你也太小瞧我了吧?這麼些年,我靠著手上的功夫也在這條線上闖出了名號。即便連附近的綹子(強盜)也不敢招惹我。唉,要是當年我也有現在的本領,我爹、我哥就不會死在山賊手裡了。”說到這裡,阿藍又是一陣悲傷。

阿藍的遭遇讓凌宇想起了趙隱娘,想起了趙拓海。只可惜,趙隱娘卻因仇恨走上了一條和阿藍完全不同的道路。凌宇覺得,他不能眼睜睜看著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守著這麼一間客棧了此殘生,他更不想阿藍變成第二個趙隱娘。當時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突然對阿藍說:“要不你跟我走吧?我帶你去找齊家軍,你這一個弱女子,自己開店也不是長久之計,以後我們齊家軍保護你。”

阿藍沒想到凌宇會這麼說,不由得怔住了。凌宇說完也有點後悔,自己是不是有些唐突了?讓人家姑娘以為自己有非分之想。。

阿藍拿起盛薑湯的碗,笑道:“小哥,你還是先保護好你自己吧!姐姐不勞你操心啦!”說完,便起身離開了房間。

“我這是怎麼了?”凌宇此時的臉臊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