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父,這烤牛肉太好吃了,我師父做的比鄉下莊子裡做的好太多了!”

無論是兩漢各朝的漢律,還是先帝定鼎益州後的蜀科,都有明文禁止:不得屠殺少齒。

就是年輕力壯的牛不能殺。年老病殘殺了,也不是隨便誰都能殺的,必須得上報、申批、稽核透過後,由專門人員進行屠宰……

王氏在鄉下莊子裡吃的牛肉,多是此類年老體弱的牛肉,肉質僵硬老澀,還有鄉下莊子的烹飪方式單一,很難做到衛弘這樣不吝嗇財力的色香味俱全。

王連此番更多的是心病,這幾日鬱鬱寡歡,腹中早就沒有什麼東西了。

這鮮美誘人的烤牛肉雖然是那衛氏小兒一手做出來的,卻是他的乖孫兒有孝心送過來的,關那衛氏小兒何干呢。

於是,素來以鹽漱口使得一顆牙齒都沒有掉的王連,一邊大口咀嚼著烤牛肉,一邊詢問著自己的乖孫子:“虎兒,你拜了那衛氏小……為師?”

王覺點了點頭,拍著胸脯應道:“師父見我天賦驚人,所以才哭著喊著要收我當徒弟,果然今天一上午,師父教給我的東西我就給全部記住了。”

“那教的是什麼?”

“畫地圖,畫的是南疆的地圖,南疆,大父知道在哪嗎?就是在南面,大漢國的南面,我師父說很大很大……”

聽見這話,王連正在吃烤肉的動作停滯,他抬起頭看著自己孫兒,突然意識到了衛弘的盤算是什麼。

想通這些關鍵的王連被氣笑了,都說這衛氏小兒奸詐如鬼,竟然把這套把戲耍到了自家的頭上,可憐自己的那蠢兒和乖孫全然還沉浸其中,渾然不自知。

“這豎子啊……”

王連在心中罵了一聲,卻見到自己的孫兒拿來了筆墨紙硯,做到了對面的下方位置,稚嫩的小手搖搖晃晃地拿起了毛筆。

這個時候王連倒是覺得留著衛弘那豎子在府中,未必是一件壞事。

自己這乖孫兒性情十分跳脫,三歲起家中就請了多位蜀中名師來啟蒙,就未曾見過他有一次能在書桌前安坐片刻,心心念唸的總是巷子裡那群騎竹馬刷竹棍的小夥伴們。

沒有想到有朝一日,竟能在自己的面前提筆作畫。

王連看著孫兒提筆這一幕,欣慰地笑了,吃了幾口烤肉之後,王連看著乖孫子已經畫完了圖,於是伸手將地圖拿了過來。

彎彎扭扭的線條,讓王連看的很是迷湖。

岑述在相府內的見聞,都對王連敘說了一遍。

所以王連知道,南疆在衛弘的描述中疆域廣袤,大漢治下的南中諸郡不過是遼闊南疆的滄海一粟罷了。

王覺認為自己畫的地圖十分簡陋,生怕大父看不懂,於是在旁一一解釋著自己所畫的地圖。

片刻後,王連放下了手中的餐具,誇讚了一聲“虎兒聰慧”後,就將這張地圖還了回去。

王連稍稍想了一陣,便看著王覺問道:“虎兒可知南疆有象?”

王覺天真地點了點頭:“師父對我說過,象這種動物本來中原也有,長鼻牙,體型巨大,還有蒲扇一樣的耳朵,現在常見於交州和南疆一帶,撣邦盟國又稱乘象國,他們騎乘大象就和我們漢人騎馬一樣……”

王連點了點頭,然後收回目光,對孫子說道:“是啊,象有千鈞之重,力可拔山,現在卻有一隻螻蟻要叫囂著打敗大象當自己的奴僕,虎兒,你覺得可不可笑?”

王覺卻搖了搖頭說道:“巧了,師父雖然沒有和我說過大象和螞蟻,但說過了大象和老鼠的故事。”

“大象雖然體大力壯,卻笨重不堪,老鼠雖小但無比靈活,可以輕易爬到老鼠的背上和耳朵裡撕咬,擾得大象不勝其煩。”

“老鼠都能戰勝大象,大象雖然巨大,卻被比它渺小的人類所驅使,可見誰強誰弱,並不是由誰力氣大誰力氣小決定的。”

“就想巷子里長得最壯的孩子是李府門房的兒子石頭,可他對少主李三兒言聽計從,而李三兒要聽我的,因為我大父您管著他爹……”

聽著孫兒的妙語連珠,王連著實沒有意料到,現在他已經不在乎自己為何會丟擲象蟻之說,只覺得自己的孫兒能說出這番條理清晰、邏輯縝密的話,十分合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