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通知

並不真正瞭解人性的人卻能湊巧想出「精神力」這樣的名字，正如並不瞭解杜尚真實情況的肯瑞斯滕說不定也能湊巧把他喚醒，他需要僅僅是一點運氣，和格蕾絲的信任，他可能這兩者都不缺，又或者兩者都缺，缺與不缺取決於他真的這樣做後引發的反應，在他什麼都沒做之前，自然是兩者皆可，只有真的開始著手催眠，他才會知道自己會不會被格蕾絲強行阻止，而也只有格蕾絲沒有阻止，讓他任意妄為下去，他才能進一步知道自己的運氣到底如何——畢竟喚醒一個你根本不清楚他的意識在哪裡的人，也只有憑運氣再加上一點點地技術了——但這一切都沒有發生，不用格蕾絲說，肯瑞斯滕自己就已經放棄了催眠治療的方案，在這種情況下，這兩點的驗證自然是無從談起。

他們有些束手無策，兩人都屬於巫師中相對有學識的群體，他們一個是藍袍巫師，一個是通靈領域的資深研究者，比起那些從傳習庭畢業之後就沒摸過書的人不知道強到哪裡去了，但他們兩人齊聚一堂，卻依然無法解決杜尚身上的問題，他的身體很健康，但意識始終不能恢復，就好像被困在了不知道什麼地方，這又牽扯到了那個將所有巫師都拖入其中的幻境，可以說，要解決杜尚身上的問題，那個幻境是繞不過去的一道坎，他們必須先弄明白剛才的幻境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才能談怎麼從中解決杜尚的意識。

「你們搞明白幻境是怎麼回事了嗎？」肯瑞斯滕對格蕾絲問道，後者之前出去檢視外邊眾人的情況，他希望集結眾人的腦力能夠多少討論出什麼有用的東西，面對肯瑞斯滕的問題，格蕾絲搖搖頭說：「沒什麼有用的，全都是猜想，幫不到我們。」

「那現在確實沒辦法了，」肯瑞斯滕看著躺在床上宛如睡著了一樣露出安穩表情的杜尚，「看來我們只能向更專業的人求助了。」

格蕾絲點點頭，無論是出於個人情感，還是說為了協會的臉面，杜尚的事情她都得負責到最後，畢竟，他是在格林瑞姆巫師協會的聚會上出了事，後面還涉及到一則神秘事件，這在巫師界算是相當敏感的一種情況，「看來只能這樣了，」她說道，停頓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似的說，「嗯，我們還得通知他在本地的那些朋友。」

「很周到。」肯瑞斯滕點點頭，又說，「讓我去吧，我姑且算是和那幫人打過照面。」

這無疑又是一種「討好」的行為，肯瑞斯滕的內心對於自己現在所做的事情有些不齒，他在人前一直保持高冷毒舌的形象，但在一個他認為對方覺得自己是他的朋友，而且對方如果真的這麼表示他也不會拒絕的人的面前，他卻會說出這樣貼心的話來，這屬實讓他思考了一番：會不會，我才是那個把她當做朋友的人？

很多外表冷淡的人內心總是騷動不斷，就算是這麼簡單的一個行為也可以被他以各種方式解讀，哪怕這是他自己所做的，不過，「自己所做」確實也並不代表「自己」就能捕捉到自己行動下的含義，人的思想瞬息萬變，而且自我欺騙的出場程式早已經在人類的基因里根深蒂固，當一個人做一件事，並在做了這件事後覆盤時為自己的行為歸因的時候，往往會把原因歸溯到錯誤的地方，就好像雖然順著根鬚往上摸，總能摸到植物的主幹，但要從主幹往下倒，卻很容易倒到不同的根鬚上。而且，不僅是因為能力不足，就像前文所說，之所以人無法正確認識自己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因為人做事時往往會伴隨著自我欺騙，事實上，即使是一個從未對他人撒過謊的人，也絕對在某件事上騙過自己。人會騙自己的理由比會騙他人的理由更加豐富。或許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良心？或許是某種宗教信念？或許是某種應激反應？.

很難說肯瑞斯滕現在的情況是能力不足還是在自我欺騙，他埋怨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把格蕾絲看作了朋友，這一點非常沒有道理，卻不論他把格蕾絲看作朋友並不值得羞愧——格蕾絲品性端正，天賦卓越，年紀輕輕卻已經是藍袍巫師，最難能可貴的是她在與他人的相處中從不因為自己的這些過人之處就自覺高人一等，而且她那不隨意評判別人的處事準則也在一定程度上讓她很受人歡迎，更別說她那令人印象深刻的美貌了，對她有好感是件很正常的事——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對自己的行為歸因存在邏輯上的問題，在這種情況下自告奮勇地去通知杜尚的朋友們，並不能說明他對格蕾絲有什麼別的意思，而就是一種很正常的行為，非要說的話，這是他對杜尚的幫助，他有充分的理由去做這件事，就像他對格蕾絲所說的，他至少見過杜尚的朋友們，她們也見過他，這至少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畢竟他要帶去的可不是什麼有趣的訊息。另外，雖說他和杜尚的交情半點也談不上深，但人是他帶來的，而且他們聊的也還算不錯，簡單來說，杜尚給他的感覺還行，肯瑞斯滕覺得這人能處，而且，他們也勉強可以算是並肩作戰過——他想給杜尚尋找魔具，但是被拒絕了——綜上所述，他完全有理由在這裡提出讓他去通知杜尚的朋友們的提議。

換個角度想一想，就算肯瑞斯滕不提這麼一茬，格蕾絲應該也會拜託他去做這件事，畢竟不讓肯瑞斯滕做還讓誰去呢？無論他與杜尚在事實上的交情如何，但在在場的巫師看來，他就是和杜尚關係最好的那一個，這一點毋庸置疑，所以她肯定會拜託肯瑞斯滕去做這件事，當然，她也可以派出別墅裡的凡人傭人，但他們沒有巫師的移動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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