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胖臉,兩鬢斑,未語先笑,看著就親切和藹。跟推著明爐烹飪車走進包廂裡的中等個男人打了個照面,秋姐和徐春娣同時吃一大驚,不約而同站起身來:“老張!”

拱了拱手,老張開口就是中氣十足的樣子:“徐老闆!好久不見!咦,阿秋,一陣子沒見,還是那麼靚女哦——兩位老闆好精神哈!”

秋姐對著林佳茵和程子華介紹:“他是這兒的大廚,我剛才跟你們提過的。是幾代人裡最得祖師爺真傳的,長得也像當年的張大少,外號張二勺,大名……大名……”

張二勺樂呵呵地說:“秋姐你太抬舉我啦。大家叫我老張就好了。”

老張笑彌勒似的態度,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看了看略有些不自在地微笑點頭致意的程子華,林佳茵落落大方地說:“師傅精神好啊!我就是個打工仔而已啦,叫我佳茵好了!”

老張越發眉開眼笑的,說:“靚女嘴巴真甜。”

林佳茵看到明爐上的鍋,嗅了嗅鼻子,“好香。今天我跟著徐叔叔和秋姐來吃好東西啦,早就聽說過元寶鵝的大名,這次終於可以盤一盤它了。”

老張笑著說:“真的麼?你們從哪裡來的啊?”

“洋城。”程子華說。

這候1*7*bXW章汜。老張說:“難怪。那就絕對不要錯過元寶鵝啦。”

秋姐說:“那就別說那麼多了,開整吧。等會兒元寶老了,就不好了。”

老張胸有成竹地笑道:“你放心,老不了。”

一邊說,一邊開啟了鍋蓋。程子華眼前一亮,道:“這不是鵝蛋麼?原來元寶……是這意思?”

只見染上了醬香色,正在魚眼泡咕嘟著的大塊燜鵝肉圍繞著鍋邊擺出一個小窩,中間窩著的,是一枚比成年男人拳頭還大的鵝蛋,潔白的蛋殼也被染上了淡淡醬色。張二勺取出一個使用得很光滑的大頭竹夾,穩穩當當地把鵝蛋夾進碟子中,放到桌子上:“四季發財,財源滾滾!”

林佳茵看著那靜靜放在竹筍絲編織成的草窩中的鵝蛋,笑道:“真好看……倒是讓人不捨得打破它了。只是這個元寶要怎麼吃?秋姐,你是行家,指導一下?”

秋姐欠身站起,拿起了公筷和不鏽鋼大勺子,說:“當然啦——讓我來吧!”

輕輕敲碎了蛋殼,眼看著秋姐把蛋殼連同裡面的蛋液蛋白一氣舀起往程子華碗裡送,林佳茵驚訝地瞪大眼睛,程子華扶了扶眼鏡,說:“秋姐,這種蛋殼也是能吃的麼?又或者說——這索性不是蛋殼?”

秋姐一聽就樂了:“程總監真的是太厲害了,真的是專家裡的專家啊!良友酒樓元寶鵝的成名絕技,就是這種能吃的蛋殼,裡面清蒸著的,是鵝蛋加海膽,又叫鮮上鮮。”

翻兜煸炒著鍋中鵝,隨手拿起烹飪車上的料酒,沿著鍋邊澆入一半,香味噴薄而出,鍋內喧囂不已的時候,迅速蓋上鍋蓋,把另一半料酒沿著鍋蓋邊緣團團注入,火焰沖天而過,等到火焰熄滅,戴著防火手套的張二勺端著鍋耳往桌上的酒精爐上一放:“請諸位慢用!”

已經吃過了鵝蛋,嘴巴里咯嘣脆的,程子華問張二勺道:“張師傅,請問這個人造鵝蛋是怎麼造出來的呢?”

張二勺大大方方地說:“煮熟了的可食用白桃膠,皮脂,澄面,按照一定比例攪拌均勻。糊在食用紙做的薄膜上,放進冰箱裡急凍至發脆,就成了。食用紙是我們自個兒用竹纖維做的,是一般的紙的四分之一厚度,你們吃到的那層蛋膜,就是它。這是個細心手藝活,成功率只有五十五十。要做到心定、手穩、細緻,就算是技術成熟的師傅,也得忙活大半天呢。”

林佳茵沉吟著說:“如果是那種天生手抖的人,就做不了這活計了啊?”

秋姐點了點頭,贊同地說:“你說得沒錯了。所以學烹飪,是個手藝活,既講勤奮,也講天賦。這個天賦因人而異……有的人沒讀過什麼書,也沒拜過什麼名師,但是天生心靈手巧,見過一次的雕花就能做出來,看過一次灶上的調和功夫就能學個差不離的。而祖師爺實在不賞飯吃的……也就只好改行啦。”

程子華說:“怎麼才叫沒有天賦?比如我這樣麼?”

強犧讀犧。看了程子華一眼,秋姐搖了搖頭:“靚仔,我雖然不知道你的身世來歷哈。但你又有錢,舌頭又靈,吃什麼東西,一嘗就知道味道,腦子又靈活,見聞又廣博。你這哪兒叫沒天賦呀,你這叫沒必要!”

一席話,旁邊林佳茵忍不住“嘻”的笑出聲來, 收到了程子華涼涼的一瞥,才低下了頭,肩膀還是抖個不住。

略有些掩飾尷尬地扶了扶眼鏡,程子華說:“我想起在國外吃過一種甜品,也是用手工來做出雞蛋殼,裡面填充柔軟細膩的布丁。切開之後,蛋殼、蛋膜、蛋白、蛋黃層次分明,擺盤更是用各種材料做出枯葉的形狀來,連葉脈都一清二楚。充滿了大自然的氣息……許多人提前一年預訂位置,就是為了這道叢林雞蛋而來。”

可算是停下了笑,林佳茵看著程子華說:“老闆,來這兒吃……又不用提前一年排隊,那豈不是賺大了?”

程子華笑了笑,倒是沒有否認:“對呀。我也這樣認為,可真是賺大了。”

“別過獎了。”這時候張二勺已經退了出去了,秋姐站起身來,掀開鍋蓋,頓時滿屋子都是鵝肉那鹹鮮香味,肉香中,還殘存著一絲絲酒香,聞著就帶了三分醉。秋姐抄起鍋鏟,開始給大家分菜,第一勺的腿和翅,落到了程子華的菜碗裡。

“米其林餐廳的消費高,我們這邊也就是山野裡的大排檔,簡直就是蚊子跟牛比……能得程總監一句誇獎好吃,我們就很高興了。”

程子華越發尷尬了,倒是擺出了很認真的表情,盯著秋姐誠誠懇懇的說:“秋姐,我說的話,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可不是那種客氣場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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