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打煩了,特別是打錯針了要折了重打的時候,她就絕望的說,八百年都不想再打毛衣了。

“玉玲,我給你說,我可不喜歡打毛衣了,我天生不是打毛衣的料。我也就給他打毛衣,要不是給他打,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捏毛衣針,你信不信,也就給他打,才這麼心甘情願意的打,這輩子只這一件,給他打好了,讓他穿身上,我八百年都不會再打毛衣了……”

鳳鳴抱著毛衣,吭吭哧哧的剜挑,只是玉玲在跟前的時候,她都會給孫玉玲這樣說。

傲嬌貴婦孫玉玲呢,她本來和那個保安隊長住一塊了,只是偶爾的回宿舍睡,只從鳳鳴開始打毛衣,也不知為什麼,她便經常回宿舍睡了,可能是為指導鳳鳴打毛衣吧,也可能是和保安隊長同居的新鮮勁過了,也可能是看著鳳鳴打毛衣特別搞笑,反正從鳳鳴開始打毛衣,她幾乎晚上都回宿舍睡,真是奇怪。

有很多次,孫玉玲一看到鳳鳴打毛衣的勁頭和笨拙,都會躲出去笑一通,有時候躺被窩裡笑的跟篩糠似的。

鳳鳴打毛衣,打的很煎熬,很絕望,但煎熬和絕望裡也有幸福,因為是給賈玉軒打毛衣,因為打的是愛,還有她對賈玉軒的那些想也打進毛衣裡了,所以,再苦再累,一想起賈玉軒穿上她打的毛衣,她就跟打了興奮劑似的。

幸運的是,別人剛學打毛衣的時候,左手食指退針,剛開始不懂技巧,食指肚都會退爛。鳳鳴以前在車間扣鐵絲,食指肚上的繭子還沒完全消失,現在打起毛衣來,不用承受食指肚退爛的痛苦,因為有繭子墊著。

就這樣,鳳鳴在煎熬中,興奮而幸福的打了月把。終於趕在陳科長大婚的前幾天的凌晨兩點,把毛衣給打好了,然後很寶貝的抱著毛衣入睡了,就像抱著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早上一醒就拿給孫玉玲炫耀。

“我說妮子,你打的毛衣咋這麼不對勁。”傲嬌貴婦孫玉玲扯著毛衣的兩肩,左看右看,奇怪的說,“咋看著這麼彆扭?”

“咋彆扭了?”鳳鳴有些失望。本來是想賺她一句稱讚,她卻說彆扭。

孫玉玲突然很驚訝的說:“怪不得彆扭呢,領子太小了妮子,趕緊折了重新打。”

孫玉玲說著,將毛衣扔給鳳鳴,讓她把領子拆了,重新再打。

怎麼可能折了再重新打呢,鳳鳴再也不想拿毛衣針了,她感覺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拿起毛衣針打毛衣了。

“毛衣都有鬆緊性,一撐就好了。”鳳鳴很阿q的說。

“我給你說妮子,這大小倒可以湊合,唯獨這領子太小不能湊合。”孫玉玲說著,又從鳳鳴手裡扯過毛衣,撐開領子伸給鳳鳴,說,“看,這麼小的領子,賈廠長的頭根本鑽不過去。我說這話你信不信妮子?”

孫玉玲說罷,將毛衣丟給鳳鳴:“趕緊折了重新打吧。”

鳳鳴抱著毛衣坐在床上,心情很糟糕。

她兩手使勁撐那領子,想把領子撐大點。

她想:賈玉軒的頭能否鑽過去,那只有鑽了之後才知道,沒鑽之前,孫玉玲說話這口氣也太滿了吧。

孫玉玲讓她折了重新打,怎麼可能。她不會按照孫玉玲說的那樣,把領子拆了重新打,因為她再也不想捏毛衣針了。

怎麼可能重新打呢,儘管打的是愛,是對賈玉軒的想,她也不想重新打了。

於是,她很寶貝的把毛衣給疊了起來,用報紙包好,用毛線繩捆住,很寶貝地放在床上,放在她最親近的枕邊,至於說孫玉玲那忍俊不禁的詭異眼神,她也無所謂了。

雖說不想再打毛衣了,鳳鳴卻對毛衣和織毛衣的人的看法來了個大翻轉。再見到別人打毛衣,也不再認為對方是二貨精神病了,而是覺得對方很了不起。她有時會想,一個人,能有毅力打成一件又一件的毛衣,這世界上還有什麼大事幹不成呢。可那些打毛衣的人,卻只會很二貨似的打毛衣,卻不去幹大事,真是太了不起了,太偉大了。

想到這裡,精緻而又呆板的她會像個神經病一樣,突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