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冷德金,牛書紀是鄉里一把手,點名找他這個村支書,別說找他啥事兒了,僅找他去一趟就是一件讓他風光無限的事情,走起路來是腳下生風,碰到人就大聲說,牛書紀讓他去一趟。

他來到鄉機關,便直接奔牛書紀辦公室。

只見牛書紀辦公室坐滿了人,有鄉辦公室主任,有鄉長和一位副書紀,還有三位是陌生男人。

冷德金一進來,牛書紀就站了起來,給三位陌生人介紹說:“這就是冷德金同志,是冷店村的村支書,你們要尋找的王會賢,就由他來負責給你們找到。”

三位陌生人中的一位年長者站了起來,和冷德金握了握手,說:“你好德金同志。”

牛書紀又給冷德金介紹三位陌生人,“德金,這三位是國家設計院的幾位首長,專門來找一個叫王會賢的人,他留的地址是咱冷店村的。”

說罷,指了指一旁角落裡的破椅子。

所有人都坐著,冷德金感覺他站著也不好看,便坐在了那張破倚子上。

“我們來之前,以為就是一個小村子,幾十戶人家,找一個人很容易,沒想到冷店村是鄉機關所在地,有六千多人口,昨兒我們打聽了一天,也沒打聽到,只有來給鄉機關和德金同志添麻煩了。”陌生人中的領導說。

對方要找的王會賢,確實是他們冷店村的,冷戰爹對這個人非常有印像,因為這個王會賢和自己的小舅子有一拼,做為農村人,不像種地的,但自己的小舅子不會種地,會噴故事,可這個王會賢,不會種地,也不會噴故事,愛一個人坐著。他去地裡幹活,幹一會兒,坐兩會兒,遇上颳風十雨和農閒時,自己的小舅子是聞風打聽找人噴,這個王會賢是到處亂走,走走看看,看不足,看不夠,也不知看個啥,也聽說他以前是公家的人,文各的時候也不知怎麼回事就回村了,與村裡的人格格不入,以前有父母撐著,還過得去,後來也沒父母了,據說一家人過得很悽苦。

這個人有兩個名字,一個是叫王會賢,這是他的大名,另一個是他的小名,叫王三孩兒,因為上面有兩個姐,他是老三,父母從小就叫他三孩兒,冷店村的人也都叫他三孩兒,他入學時,他爹帶他報的名,就是王三孩,一直叫到初中,上高中時,他自己改成王會賢了,那個時候,村裡上高中的沒幾人,知道他大名的人實在不多。

但冷德金卻對他的大名知道的鼻眼清楚,因為冷德金家裡以前的老宅,也就是現在冷戰三叔住的宅子,與王會賢家是前後鄰居,王會賢比冷德金大幾歲,從小就愛看書,有一次冷德金的父母帶他的兩個弟弟去外婆家,天黑也沒有回來,冷德金當時上小學,他放學回家,有點害怕,隔著院牆見王會賢家亮著燈,便從廁所跳牆去他家。論輩份他叫王會賢三孩叔,他跳到王會賢家裡,跑到亮燈的王會賢的房間,叫了聲三孩兒叔,正看書的王會賢便給冷戰寫下三個字,就是他的大名王會賢。並說,他已經改名叫王會賢了。

眼前這三位領導如果來冷店村打聽王三孩兒,沒有不知道的,但打聽王會賢,知道的人還真不多。

冷德金實在好奇,那樣一個沒用的媷人,國家領導找他做甚?

於是,便忍不住問:“他犯啥事兒了?”

所有人都笑了,陌生人中的領導趕緊解釋:“你別誤會,是這樣的德金同志,我們設計院曾經肩負著國家的重點專案,因為文各開始,專案停止,我們設計組就遣散了所有的設計成員,現在國家要重新啟動這個專案,王會賢是設計組的骨幹成員,他現在的身體素質若允許參與這個專案,那是再好不過了,重新回到設計院,若現在他的身體素質不允許他參與這個專案,我們也要重新恢復他以前的工作編制,補發他這些年的工資,還要為他辦理病休和養老事項……”

冷戰爹像聽天方夜譚一樣,臉上的表情很誇張。

“德金同志不用擔心,反正都是好事兒。”牛書紀插話說。

冷德金的眉頭開始皺了起來,好一會也不說話,低垂著頭。

三個陌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看向牛書紀。

“很難嗎找他?”牛書紀問。

冷德金一聲長長的嘆息,很傷感的說:“沒福呀,咋真沒福呢!”

所有人都一頭霧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看向冷德金。

冷德金還在扼腕嘆息,一臉誇張的惋惜。

“咋回事,你快說清楚吧冷德金。”牛書紀一急,就不耐煩了,也不給他客氣說德金同志了。

冷德金又一聲嘆息,很惋惜的搖了搖頭,說:“不在了。”

“不在了?”所有人都不解。

“人不在了,幾年前就不在了。”冷德金說得夠清楚了。

三個陌生人本來是希望滿滿,一聽說不在了,是大失所望。

“咋回事兒,不是才五十來歲嗎?”牛書紀問。

“前些年他回村後,不入群,就愛一個人待著,也不會種地,父母在的時候,還過得去,父母不在了,沒幾年就沒了。”冷德金說的這些倒是有些符合知識分子回農村的特徵。

“那他妻兒呢?”陌生人中的最年輕者問。

冷戰爹一怔,然後搖了搖頭。

“怎麼連妻兒也沒有?”一旁的鄉長也納悶。

“是呀,總應該有妻兒吧。”牛書紀附和。

“農村和城裡不一樣,不會種地的男人,沒人願意嫁的,再說了,他回村時就三十多了,在農村算是過埂的人,再不會種地,明知是個火坑,沒有女人往裡跳。”德金嘆息著說。

三個陌生人,有兩個從聽到王會賢不在之後,就一直沒有再開口說話,失望和惋惜,溢於言表。陌生人中的那位年輕者,一聽說連妻兒也沒有,便也沉默不語了。

牛書紀讓冷德金來,就是為了尋找王會賢,現在王會賢人不在了,父母也早他幾年就離世了,也沒有妻兒,冷德金坐在這裡就是多餘的,馬上中午了,還要招待三位國家領導人,牛書紀便開始打發他:“你去吧。”這次別說名字後面加同志了,連名字都懶得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