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走鏢其實極為重要,只因鏢局上下勒緊可褲腰帶,省出了好些銀兩巴結上了一位不學無術的公子哥,那位公子哥勝在有個好爹,這趟出行賺錢倒是其次,關鍵是與那邊牽上線搭好橋才最為重要。

換了匹馬便又是一筆開支,本來就擔憂十足的朱樂此時不住盤算,沒算出個名堂,忍不住開口問道:“師傅,你說我們這趟能賺上多少銀子?”

羅軒此時正在暗暗思索白天之事,冷不丁聽到這句問話,隱晦皺了皺眉頭,他看向自家徒弟女扮男裝的樣子,腦袋後面本來跟腰一般齊的秀髮此時高高盤起,一副英朗公子哥的樣子。

頭髮是短了不少,怎地見識還如此之淺?

羅軒待人脾氣極好,此時雖有不滿,但也按下性子解釋道:“胭脂這種東西,在男人眼裡看來,那就是一文也不值,可到了女人眼中,便是捨得那十幾二十兩花費買回家中細細妝容,畢竟幾歲蒙童,到八十歲老太,都知道女為悅己者容這般最通俗的道理,沒辦法嘛,姑娘喜歡,那男人就得捨得掏銀子,畢竟在某些姑娘眼中,胭脂盒是否精緻,款式是否新穎,價錢是否高昂,那就是評判一個男子心意的最佳方法。”

“咱們這趟從南往北,這一車廂的胭脂在南方成本只值那三四千兩,畢竟南方胭脂不是那種稀缺的玩意,可越往北,這東西就越值錢,到了咱們這個地方,想要進這一車廂的貨,可能就要上萬兩了,加上與各路打點關係,鏢局的日常開支,又得多去千兩,到了鹿角城,可就能賣出五萬兩的高價,誰不知道那地方靠近北魏,那群人最喜歡燕國這類精緻的貨物,就像咱們喜歡他們那邊的戰馬一樣…”

“小…公子,咱們的鏢局走鏢的規矩原來是跟對方五五分賬,可如今不同於往日,此行如果順利的話,大概也掙得八千兩,不要看這利錢的大頭都讓人家拿了去,咱們這錢,其實真不算少了。”

名為朱樂的女子從來沒想過小小的胭脂竟然如此獲利,便又問了一個略顯膚淺的問題:“師傅,咱們鏢局自己做這般生意不成嗎?”

羅軒板著臉沉聲道:“公子!萬萬不可如此決斷,人家能掙錢,是因為人家有能耐掙這個錢,豪門世家最不缺的就是門道,我且問你,你進了貨,運了去,銷不掉又如何?真以為北魏那邊的生意,是龍是蟲都能做得的啊。”

朱樂輕輕拉了拉男人的袖子,頗為惋惜道:“師傅,別生氣,我就是隨口那麼一說,唉,爹早些年要是捨得放下身架,如今的青山鏢局,在這片江湖中,那可真就是一座大山咯。”

朱樂下意識摸了摸腰間長劍,心思本不在自家鏢局身上的少女,此時將白天之事暫時拋卻腦後,只想著有師傅在,這趟應該也出不了多大的紕漏,她一轉話題道:“師傅,隱元閣最新排行榜上,出現了一個目盲老道士,據說那道士這輩子只出過一劍,千柄飛劍直接將那約莫是七境的大修士斬殺,你說這事是真的嗎?”

羅軒回答前,少女下意識握緊了手中劍,男人也是一臉嚮往道:“可能這片江湖水太淺,藏不了那種大人物,師傅自然是沒見過的,如果真有那種人物,不是更好?這最起碼證明了劍之一道,真的可以達到那種高度,再說了,即使真有人能馭使飛劍,跟為師關係也不大了,為師啊,是用刀的。”

真如隱元閣所道訊息,握刀三十載的男人眼神火熱,千柄飛劍殺人,該是如何快意?

激盪起的心氣漸漸暗淡,他撇了撇少女握劍的手,手面上因為太過用力,此時都可以看到一條條小蚯蚓兒,接著道:“怎麼?練上幾天劍就想著飛劍啦?為師倒是希望,咱們青山鏢局以後也能出現那種神仙人物,對吧?朱小劍仙?”

羅軒會心一笑,朱樂跟著偷著樂。

敲門聲響起,林盛跛著腳站在門外稟報:“小公子,大鏢頭,白天河邊遇到的那對男女此時已經進客棧休息去了。”

林盛得到了一個答覆,便跛腳離開了。

朱樂這才想起,白天那一騎二人有點奇怪,男人挽著女人的腰坐在馬背後面,這種情況不應該返過來嗎?當看到那年輕男子身後同樣揹著把劍,這位鏢局小姐才對丁前溪的印象深刻了一些,不然這等連駕馬都不行的男人,她反正是瞧不上的。

背了劍不代表會用劍,何況二人那烏漆抹黑的樣子,再加上趕路鋪在頭髮間的灰塵,這種形象很難讓人高看一眼。

朱樂這會兒遇上一個揹著劍的丁前溪,又看了隱元閣訊息的少女疑惑道:“師傅,白日裡看到的揹著劍的那人,身手如何?”

羅軒直截了當回答道:“我當時離他那麼遠,看不出,再說了,你真把師傅當神仙了啊?一眼就看得出誰厲害,誰不厲害?”

小姑娘唉聲嘆氣,又丟掉了一個跟劍仙認識的機會,那少年雖然揹著劍,肯定也不是能殺人的那種,畢竟在馬背上都能顛的冒汗的人,能有幾分厲害?江湖上不少公子哥不愛握扇,尤其喜愛學那遊俠佩劍…唉?自己是姑娘,才不是那種膏粱子弟。

羅軒一看自己徒弟這種神色,誤以為她起了輕視的心思,輕輕呵斥道:“江湖水雖淺,可架不住王八多,切不可小瞧任何一個人,任何一柄劍…”

朱樂沒去解釋什麼,只是老氣橫秋打斷道:“師傅,我知道啦。”

她不知道的是,額頭冒汗的丁前溪,可能不是被馬兒顛的,只是單純的因為,風吹過李寧洛頭髮,髮尾打在他的臉上,很久沒洗頭的姑娘,髮尾的味道屬實不算好聞,好像其上也沒有任何頭油的香味,這都不是造成他流汗的原因。

實在是胳膊在她腰間感受到的沉甸甸,讓少年當下,十分緊張。

最後看著油燈眼神憐憫的姑娘,搖頭晃腦,自言自語:“那騎著馬的可憐女子,就這樣被迷去了心竅。”

“不值得啊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