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角城內有個木樁圍起來的地方,整個地方畫了一個圓,木樁上刀劍痕斑斑,許多城鎮上面的稚童都喜歡到這裡爬在木樁上面玩耍,這是一處比武臺,沒有人比武的時候這裡其實不算如何熱鬧,可一旦有了對戰雙方,木樁外圍叫好的人群聲音大過助興的鑼鼓聲。

鹿角人能憑手上功夫解決了的矛盾,從來不在嘴上叨叨。

有位壯漢穿著多處縫補的布衣,額頭繫有紅布織帶,此時盤坐在木樁上面閉目養神。

這漢子頭上繫了紅布織帶,代表了即將迎來的比武可分勝負,也可分生死,總之,這是對自己實力相當自信之人,才能幹出來的事情,一句話,是既分高下,還是也決生死,我都隨意。

這種場景想來在鹿角城很是多見,比武沒開始之前,孩子們照樣玩他們的遊戲,有個頑皮的孩子悄悄摸到漢子跟前,用手摸了摸那柄鋒利刀身,漢子猛睜開眼,嚇得孩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兩腿後蹬,一隻胳膊撐起地面,終於立起身子跑路,孩子沒跑多遠,便回過身朝著漢子做起了鬼臉,結果被家裡追來的孃親攔腰抱起,孩子屁股朝外,也不敢多做掙扎,小婦人掄起手掌便打這個十分調皮的小子。

稚童漲紅了臉,卻一聲不吭,只是視線越過孃親的腰身後,看見有幾個正抱著胳膊看熱鬧的玩伴,感覺到十分丟臉。

尤其是看到一個身穿粉紅色裙子的女童,捂著嘴看著自己,這孩子頓時覺得臉上更加火熱,他掙扎著小聲央求道:“娘,回家再打行不行,求求你…小景看著我呢。”

小婦人這才回過頭,看到了那一群一鬨而散的小人精們,放下兒子甩甩手,這小子皮也太糙了些,打得自己手生疼。

看似手掌上用全力的小婦人,其實專挑屁股上側邊上拍,那兒的肉少骨頭多,同樣的力氣打在上面,孩子卻是不疼的,可小婦人那細皮子,反而有些紅腫。

細腰小娘面板白若油脂,芊芊身形引來一眾目光,她想必也是頭一次在如此大庭廣眾之下將不聽話的兒子揍了一頓,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柔柔的小婦人邁著款款身影帶著孩子朝那大漢走去,只是看了一眼男人那怒睜雙圓的眼睛,便侷促著不敢說話,最後好不容易怯生生道:“犬子不懂規矩,在這裡給您賠不是了。”

板著臉不說話的男人重新閉上眼睛,小婦人只好欠身一禮,擰著兒子的耳朵離去了。

四十來歲的老光棍眼睛偷偷睜開一條縫,看著那緩緩離去的窈窕身姿,深吸一口氣。

小娘子身上的味道,很香啊。

這座有些年紀的木樁武臺,每天都有大大小小數十場打鬥,誰家吵嘴打一場,看不順眼打一場,甚至喝酒上頭了,兩個醉醺醺的漢子互相抱著捶打的古怪場景,都在這裡出現過。

小婦人是鹿角本地人,常年居住在木樁附近的人見多了這種一言不合便拉開架子打一場的莽夫。

莽夫不莽,除卻口角上的爭鬥誰沒事幹總往木樁這裡跑,拳角相爭刀劍無眼,鼻青眼腫頭破血流的事情誰也不想幹,可一旦進了木樁,耍上了幾手漂亮功夫,城鎮上尚武的公子哥一個叫好,免不了得扔些銀兩進場,至於這份賞錢誰得?自然是打贏了的那個。

討生活的方式有很多種,武夫又如何?還不得跟個猴似得在木樁內舞刀弄槍,爭強鬥狠。

可這不丟人,為了好好活著,做什麼都不丟人。

青山鏢局一行人終於順利趕到了鹿角城,一路上擔驚受怕的小姐朱樂終於放下心來,終不是鏢局內出了內奸,故意給馬兒下瀉藥,然後勾結外人做那殺人越貨的勾當。

一行人進了城門便被刁難了起來,守城的軍官說是要好好檢查這廂貨物,以防其中夾帶私鹽一類的違禁品混入城中,官鹽買賣,這是大燕的底線,明知道這是鏢局也好,商隊也好,都不敢做的買賣,可那軍官就拿此當做理由,卡著不讓大夥入城,又能怎麼辦?

羅軒一看就是老江湖,應付這種事來頗有經驗,他朝著領頭的官兵拱手,接著便悄悄遞出一份份量不輕的買路錢,也沒有請求放行如何,只是道:“大人,我們這趟路程遙遠,人渴馬乏,能不能讓兄弟眾人輪留進城買些吃食,稍做休息,貨物查驗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嘛,大人勞神辛苦,等下他們回來,我會囑咐他們給您帶上此地最為地道的桂花香,解解乏嘛!”

那官人在衣袖裡顛了顛手上的重量,當下昂著頭哼了一聲,看羅軒如此上道,對於這個要求沒有過多為難,便側過身放行了鏢局一半人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