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兩人一直呆在那河邊,風曉不斷專研,若有心得,也不心喜,若有失手,也不失落,只不斷探索製作。

也不知製作了多少支笛子,風曉慢慢也不心急於製作笛子,反陷入一種奇妙的研究狀態,只想將手中那兩尺細竹,努力融入一種內心的構想之中。

終於,琴七沒再扔笛子,只讓風曉將製成的笛子自行吹奏一番,風曉也隨著心境,隨心吹去,開始還是荒腔野調,但隨著琴七不斷讓他制笛吹笛,調子也理出一些節奏來,雖是小曲,但也不算難聽。

琴七忍不住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討過竹笛,自行吹奏起來。

笛聲清越,只似竹出空山,又似萬千努力,水滴石穿,風曉慢慢聽去,心中若有所悟。

再製作下一把笛子時,風曉先自行吹奏,再交給琴七吹奏,如此反覆,又制了十餘支,風曉記憶純熟,已可在盞茶功夫內製成一笛,吹來樂曲,只覺隨心所欲,心中一無所滯。

琴七點了點頭,叫道:“可以了,你以後有機會再練習吧!我心有所感,想吹奏一曲,你能聽就聽吧!”

說完,琴七就拿過風曉新制成的竹笛吹奏起來。

聽聞曲聲嗚咽,似地底暗有低語,過了一陣,曲聲漸起,又似天空有所回應。

天地交感之際,一線忽起,只覺有股清氣升騰上空,幽幽鬱結,似為一雲。

雲聚雲散,如凝如續,奇異聲響之中,淅瀝小雨從天而降,雨中帶著一道難以言語的物體。

那物隨著雨水緩緩降至,落在草木沙石之上,又沁入地下。

過了良久,那物順著山間巖壁浸透而出,滴水懸於青巖,涓滴之水又與不知名的細流融合,細流漸大,終成小溪。

那物隨著溪流嘩嘩而去,暢遊山林鄉野之間,一路與魚蝦嬉戲。

溪流竟相彙集,生意盎然,終成一條大河。

河流悽悽,水面靜寂無聲,水下暗含洶湧,水底又有鯉鱉取靜,時而汛魚逆遊,奮勇當先,但又不阻水流之勢,似生命插肩而去的插曲。

那物慢慢隨流水化為極多,又隨急流奔湧而去,乘風破浪,已成大勢,直到進入大海。

海波不息,生命不止,那物卻漸漸漸無聲息,只是這了無聲息之中卻蘊含著莫名的躁動,似為新生孕育中有不盡的吶喊。

最後那物又有了變化,形態各異,皆從海中走出,啾稠鳴叫之中,似大海在惆悵作嘯,也似眾生在歡愉嘆息。

天地之間,低語齊出,慢慢,寂無聲息。

風曉聽來,只是熱淚盈眶,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表達,這音樂的力量,直超過了他的認知。

沉寂良久,只聽琴七緩緩說道:“沉於情而離於情,墮於樂而高於樂,天地無情,故能長久,人世多情,故而沉淪。此可謂生命之息,也如這竹,生於大地,天地滋養,最終過無數苦煉,才有聲音發出,你自行悟去吧!”

風曉沉思良久,又砍伐竹子制了支笛子,吹奏一番,雖不是琴七那般恢弘奇奏,但也自有一分生趣,只似前塵往事,慢慢道來,又覺似在講述別人故事,只落在一種沉於情而離於情的狀態。

琴七聽罷,不由長嘆一聲說道:“制笛就到這裡吧!你要記住,我只教了你如何製作笛子,可沒教過你半分聲樂演奏。”

風曉黯然神傷,雖不知琴七的用意,也答道:“琴大哥,你放心,我自會記得。”

風曉將笛子別在腰間,向竹林看去,也不由苦笑起來,那片竹林已被他吹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幾根不堪使用的竹子而已,不想這大好風景,自己為了制笛,竟將它砍伐一盡。

但見竹林中還有許多竹筍,心中又有安慰,舊竹雖去,但假以時日,必能再長出一片竹林來。

當天夜裡,天上下起了大雨。

到了第二天,河水暴漲,竹林低處已淹入水中,河水暴漲,再也沒有過河的可能。

風曉講出心中憂慮,琴七笑意,車到山前必有路,此處不成過河,只因此處本就不是過河處,我們再尋路走,總可以找到過河的地方。

風曉恍然大悟,當下收拾行囊,向來路走回,又繞了許多路,走了幾日,終於找到一座橋,過了河去。

行到市集,琴七必讓風曉去搜集材料,又教他製作琴瑟鐘鼓等各種樂器。

風曉有了製作竹笛的經驗,對《聲樂論》感悟更深,製成各種樂器的同時,也算是自學成了各種樂器的使用。

慢慢,他樂理漸深,琴七雖沒有直接傳過任何一手,他從製作樂器悟通了聲樂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