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京報東家張元生?”

“是,是。”張元生看著眼前的中年青袍官員,緊繃的臉努力露出討好的笑。

“你可知本官是何職位?”

“草民不知。”張元生心中有所猜測,但還是搖頭。

“本官乃宣傳部下新聞司主事黃淳耀,此番奉旨整頓報業。京報近來平均每期銷量超三十萬份,為民間報刊之首,所以本官就親自過來了。”

黃淳耀說著卻是走開,四處轉悠起來,並用從錦衣衛那兒借來的手電照進屋裡打量。

京報眾人,有被手電光掠過身上的,都嚇得一抖。

因為誰也不知道他們此番被捕會是什麼下場。

待黃淳耀迴轉到張元生等人被看守的大院子時,身邊還跟了個二三十歲的青年綠袍官員,卻是新聞司檢校陸元輔。

此人不僅是黃淳耀同鄉,也算是其門生,並同是直言社成員。為人淳厚朴實,讀書、做事都很認真,黃淳耀便將其招入新聞司聽用。

“主事,這京報不愧是辦報幾十年的民報之首,其印刷作坊我看了看,竟然是一套頗為精緻的銅活字,當真是有錢!”

黃淳耀聽了笑道,“那是,京報背後的金主可是又大又多。本官說的對否,張東家?”

說到最後一句,黃淳耀直看向張元生。

天氣本就炎熱,這會兒在院子裡,沒有冰鑑,又身處人群中,張元生衣衫都被汗溼透了。

然而聽見黃淳耀發問,他仍不禁打了個寒顫。

再看看周圍那幾個氣定神閒的錦衣衛,他這才意識到,官府既然來此把他們京報高層包圓兒了,又有錦衣衛參與,怕是已經把他們的底細查得一清二楚。

便是他身後的一眾士紳、大地主,恐怕都未必藏得住。

於是,他忽然撲通一聲跪下,道:“主事老爺,草民絕無意跟朝廷唱反調啊,都是被人逼的呀。”

他想來想去,都覺得今日在劫難逃,索性先認罪表態,爭取將他認為的最大一樁罪過甩鍋給背後之人。

黃淳耀道:“那你進屋子去寫一份供詞吧,把京報背後的金主交代清楚,其中有哪些人曾只是你們京報跟朝廷唱反調也寫清楚。

交代好了,本官可算你戴罪立功;可若是有所隱瞞,本官也只能將你交給錦衣衛審訊了。”

說著,黃淳耀還故意向錦衣衛為首的總旗拱了拱手。

其實新聞司整頓報業的行動,錦衣衛南鎮撫司也就提供了下情報上的幫助,然後便是這次派幾個人作為代表來監看,職位最高的也就是個總旗。

但張元生並不知道這些,還真以為自家被錦衣衛盯上了。

錦衣衛大牢以前那些傳聞就不說了,便是現在也嚇人啊——據說有聖上賜下的攝魂法器,可以把人魂魄拘住,即便死了也難以輪迴轉世。

這豈不是死了都逃不脫?

張元生當了一輩子的商人,本就膽小,聽此言,小雞啄米似地點頭,連忙進屋中去寫供詞。

黃淳耀又看著其他人,根據情報一一點名,“總編趙良才、財房管事李維金···都各去一個房間寫供詞,把你們所知京報違法之事、秘辛,以及背後金主之事,統統交代清楚。

若有知情不報的,不實的,會有什麼結果,想必不用本官再說了吧?”

“不用,不用。”

楚量才等人又不是什麼反賊、悍匪,也沒什麼深厚背景,沒誰敢跟朝廷作對,當即都配合著去寫供詞了。

同時,錦衣衛、新聞司的人也開始搜查京報各院的文字相關物品。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渾身汗透的張元生先出來了。

黃淳耀看了看其供詞,發現與他所掌握的情報基本吻合,卻並沒有表態,而是準備等京報所有人供詞都出來,進行過比對後,再表態。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跟張元生等京報高層繼續“友好溝通”。

“張元生,你所犯之事即便不至死罪,但若重判,一個抄家流放是少不了的。你這把年紀,不論是流放到西北還是南疆,恐怕活著走到的希望都不大吧?”

張元生想說他身體還行,說不定可以扛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