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濃的果香味飄進鼻子裡,因想著在蘇珩面前還是得注意點形象,宋昀盼遂又叫人拿了酒杯,給自己也斟了一杯,“我也覺著很好喝……我聽莊上的僕婦說,這酒是喝不醉的,他們都當果汁喝呢!”

蘇珩就笑道,“喝點果酒也罷了,只這肉你委實該少吃些,否則不克化,到時又該難受了……”便叫白檀吩咐人拿些素菜來烤。

白檀含笑應了,又領著青杏青橙張羅起來。

蘇珩跟宋昀盼一時倒也無話。

幸好雖然不是人人都會聊天,但至少人人都會吃。

尤其那果子釀的酒又酸又甜,齒頰留香,更妙在幾乎沒什麼酒味,宋昀盼開始對著蘇珩還有些拘謹,待吃了幾口酒,五臟六腑都烘得暖洋洋的,又叫一旁的火爐烤得十分舒服,人也不自覺放鬆下來,因愛那果酒酸爽可口,幾杯酒不知不覺就全進了肚子。

兩人叫白檀服侍著又吃了些烤肉跟素菜,待有七八分飽了,蘇珩便笑道,“你家姑娘今兒個又吃又玩算是盡了興了,難為你們煙熏火燎了一中午,待把東西都收了,剩下的肉拿去分了吧。”

想這鹿肉也不是什麼尋常東西,更難得是主子賞賜的,青杏青橙跟幾個伺候婆子聞言俱是歡喜不勝,忙謝了恩下去分食不提。

倒是宋昀盼,許是圍著火爐子坐得久了,一張小臉兒燻得紅撲撲的,圓濛濛的眼睛水光粼粼,顯然是有些醉了。

她仍不自知地喝了口酒杯裡的果酒,見已經空了,不由皺了下眉,正要去拿桌上的酒壺,卻被白檀搶先一步拿起來,後者正色道,“姑娘方才已經喝了許多了,可不許再喝了……不然真要醉了。”

“這酒不醉人的……”宋昀盼嘟了嘟嘴,拉著白檀的袖子撒嬌,“白檀姐姐,再給我倒一杯吧……”她伸出一個手指頭,可憐巴巴地哀求道,“就一杯,行不行?”

白檀哭笑不得,正要開口,就聽見耳邊響起個淡淡的聲音。

“不行。”蘇珩慢條斯理地抽走她手裡的酒杯遞給白檀,吩咐道,“你們姑娘醉了,你去端碗醒酒湯來。”

白檀看看宋昀盼,含笑應了聲是,趕緊俯身退下。

宋昀盼這時才迷迷糊糊地想起來身邊好像還坐著個人……

她晃了晃有些發暈的腦袋,歪頭看向一旁的蘇珩。

他穿了件雪青色的箭袖,正低著頭漫不經心地晃動著手裡的酒碗,碗裡的果酒在陽光的照耀下清澈澄亮,如流淌的寶石一般,泛著瑩潤的光芒。

陽光鍍著他的側顏,彷彿整個人都沐浴在光影中。

她恍惚想起,那天她從外祖母院子裡出來時,他好像也是這般的……

陽光在他身後撒落,讓她忽然就覺得……自己原來是那麼卑微與渺小。

可縱使再怎麼渺小,再怎麼有自知之明,她還是會忍不住啊……

忍不住想靠近他,忍不住想被他喜歡,被他珍視……

宋昀盼下意識伸出手,想順著那光暈描畫出他的輪廓,卻又在半途收了回來。

她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怎麼又忘了呢……

她……是不配的啊。

“為什麼忽然想起到莊子上來?”低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宋昀盼半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話是對著自己說的。

“我……就是過來養身體……”她抿了抿唇,垂著眼道,“……快過年了,我怕過了病氣給別人……”

“你這些話騙騙別人就罷了。”蘇珩直截了當地打斷道,“我說過,那天的事,我會給你個交代。你為什麼還要逃?”

“我沒有!”宋昀盼輕撥出聲,待意識到失態,她的臉“刷”的一下紅了,結結巴巴道,“其,其實我早就想跟你說了……那天,那天的事我都明白,不怪二表哥,是四——”剩下的話她說不出來,可他卻分明看見她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很感激二表哥,不會因此就賴上你……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真的!你放心吧,我,我都懂的!”

蘇珩叫她氣得笑出來,“你懂——你懂什麼?”

她懂他為了保全她的名聲,故意把**香用在自己身上,只為了給她弄解毒的藥劑?她懂他除掉櫻草,拔掉平安,恐嚇蘇琮,都是為了讓她日後不必在這個家裡過得像驚弓之鳥?她懂他擔心她為了那晚的事兒不自在,特地避出去,只為了給她些緩衝的時間,實則他每天都在想她,想知道她有沒有因為自己唐突她生氣,想知道她有沒有從那件事的陰影中走出來?

她不懂!

她根本什麼都不懂!

她但凡懂一點點他的用心良苦,就不會逃到這裡來了!

別人不知道,他卻再清楚不過——說什麼養病……她根本就是出來躲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