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景聆吃得索然無味,棉絮一般的思緒像沾了水一樣又沉又重,堵在她的腦子裡出不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把這些謎團剝繭抽絲。

秦太后坐在上面與鄭少遠交談著,景聆的目光緊緊凝聚在時詡的後背上,隱約從太后口中捕捉住了幾個字眼。

秦太后說自己喜歡鄭靨,要把她留在宮裡解悶,並當場就把她封為了婕妤,而賀遷也默許了太后的旨意。

景聆感到幾分心痛,若這件事是發生在尋常宮殿裡,她倒不會有這樣不甘的感覺,可偏偏這裡是千京亭。

宴席過後,景聆正想找時詡試探一番,可賀遷卻先她一步,走到了時詡跟前,景聆只好收回了剛伸出去的手,朝賀遷福了福身就離開了千京亭。

賀遷見景聆走遠了,臉上的神色才鬆懈下來,他對時詡溫和一笑,道:“午後乏味,武安侯可願與朕下盤棋?”

時詡心中隱隱不安,他不認為賀遷只是想要自己陪他下棋這麼簡單。

時詡朝賀遷作揖:“臣之榮幸。”

時詡跟著賀遷進了勤政殿,賀遷先坐在了桌邊,然後推著手讓時詡坐在自己對面。

幾個內侍麻利地把棋盤鋪在了桌上,李內侍把沏好的茶放在了賀遷和時詡手邊,隨即就帶著那幾個內侍退了出去。

木門一關,屋內便只剩下時詡與賀遷二人。

香爐上白煙嫋嫋,君臣二人靜默著對坐,屋內的安靜中透著幾分肅殺。

賀遷率先用笑意打破了空氣中的冰霧,他道:“朕先還是卿先?”

時詡也以笑應對:“皇上先。”

賀遷從棋罐中捏起一顆黑子,毫不猶豫地在棋盤的中心落下,時詡也捏著白子,緊隨其後。

賀遷捏棋思考,突然說起話來:“子定訓練北寧府新兵已一月有餘,可惜朕政務纏身,一直沒有機會親自去北寧府看看,不知子定在北寧府一切可好?”

時詡落下一子,道:“勞皇上掛念,一切都好。”

賀遷抬眼看了時詡一眼,時詡神色冷靜,一雙眼睛都盯在棋盤上。

賀遷哈哈一笑,道:“子定說笑,別的事情朕可能不知道,可阿聆一直都在北寧府之中,有她在,想來定給將軍添了不少麻煩吧。”

時詡頓時身體一僵,手裡的棋子險些沒有拿住。

時詡把棋子穩穩地放在棋盤上,然後端起茶盞抿了口茶,才謹慎地開口:“算不得什麼麻煩。”

賀遷撐著下巴,眯眼審視著時詡。

時詡的心臟跳得飛快,賀遷說話又穩又慢,字字擲地有聲,不知道是因為賀遷提到了景聆,還是因為這密閉的房間過於壓抑,時詡只覺得自己在戰場上都沒有像今天面對著賀遷這樣緊張。

世人皆說:“伴君如伴虎。”,這果真不是玩笑話。

時詡頓了頓,遲疑道:“臣不敢欺瞞皇上,景小姐已經有一段時間不來北寧府了。”

“哦?”賀遷眉峰挑起,饒有趣味地看著比自己小四歲的少年,“想來是阿聆受不了北寧府的辛苦不願意去了,唉,她可真是胡鬧,不過子定見諒,阿聆自小在宮中養尊處優,確實是沒受過苦的。”

時詡勉強地朝著賀遷笑著,說:“景小姐並非不能受苦……”

“嗯?”賀遷面露疑慮,突然沉下聲來:“武安侯何意?那日我見阿聆眼眶發紅,像是哭過。莫不是武安侯一直記恨著那日賜婚之事故意給了她委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