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時詡縱然表現得再鎮定,可發白的面色依舊宣告著他內心的慌張,“是臣的錯……”

時詡判斷不出賀遷究竟是知道了自己羞辱景聆的事情還是隻是單純地在套自己的話,難道真像母親說的那樣,景聆在皇上太后面前編排了自己?

當下這種情況能如何?倒不如以不變應萬變。

賀遷看著時詡若有所思,接著連連嘆息:“子定啊,在朕的兄妹中,阿聆是朕見過的最堅強的一個妹妹了,你究竟對她說了什麼啊?竟然能把她氣哭。”

賀遷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景聆六歲後就再也沒有在他面前流過眼淚,即使是當年的封后之事,景聆也只是紅了眼眶。

只是那日,景聆失望的那一眼,成了賀遷心裡揮之不去的痛楚。

時詡嘴唇輕顫,隨即起身跪在了地上,他抱拳作揖:“臣既然犯了錯,就甘願承擔後果,臣定會去給景小姐道歉的。”

賀遷一時驚愕,垂眸看著地上的時詡,突然笑出聲來:“子定啊,你這是做什麼,你還與朕下著棋呢。”

時詡不明所以地望向賀遷,賀遷卻用下巴指向對面空空的座位,示意他繼續下棋。

“是。”時詡緩緩站起,沉沉地坐回了玫瑰椅上。

二人相對無聲落了幾顆子,賀遷剛把黑子捏起,就見對面的時詡白子一落,自己竟然輸了。

“子定不僅有將帥之才,連棋技也如此高超。”賀遷笑道。

時詡扯著唇角,說:“是皇上讓著臣。”

賀遷爽朗地笑了幾聲,隨即長臂一揮,就打亂了棋盤:“真是後生可畏啊!好了,這一盤棋下下來朕也睏乏了,子定也回去歇息吧,下一次朕一定要贏回來,哈哈哈……”

時詡起身朝後退了兩步,下完這盤棋,他竟出了一身汗。

“那臣就不打擾皇上休息了,臣先行告退了。”時詡躬身道。

“好。”

時詡邁著大步出了勤政殿,賀遷捧著微涼的茶盞望著空蕩蕩的門,這時候,一直藏在屏風後的程衛才踱著步子走到了賀遷桌旁。

賀遷看了一眼程衛,又喝了口冷茶,說:“這時子定倒還算是誠實。”

程衛朝他一笑,躬身道:“子定與臣一同長大,他的父親從小便教他要忠君報國,他又怎麼會有不臣之心呢?”

“是嗎?”賀遷笑著看程衛,“那他為何在棋局中勝了朕,這難道不是輕視朕嗎?”

程衛看向那黑白相間的棋盤,又笑道:“皇上,尋常臣子若是與皇上博弈定是心懷一顆想要吹捧皇上的心故意輸棋,那才是愚弄皇上的表現啊。可武安侯為人正直誠實,透過這局棋皇上也能看出武安侯並不諳此道不是嗎?”

賀遷驟然一默,隨後大笑起來:“絳微啊絳微,倘若時子定輸了棋,你定會說他是尊敬朕吧,你可真是他的好朋友。”

程衛也淡然地笑著,說:“臣豈會這樣說,若他輸了棋,也是因為皇上棋技過人,又豈是武安侯讓棋的緣故呢?”

賀遷無所事事地將棋盤上的棋子挑揀著收進棋罐中,一邊道:“武安侯是塊做忠臣的材料。”

程衛觀察著賀遷的臉色,也坐到他對面幫著賀遷揀棋子,他說:“皇上既然這樣認為,那為何要讓他進北寧府訓新兵呢?讓他去邊關或者是來皇上您身邊豈不是更能發揮這個忠臣的價值嗎?”

賀遷搖了搖頭,眯眼看向窗外,正色道:“武安侯終是少年,連年輕氣盛,竟然連太后親賜的姻緣都敢拒了。朕……”

賀遷望向程衛,鷹隼般的眸子望向程衛:“朕就是要挫挫他的銳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