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

昇平二年的初春,料峭微寒,沒什麼特殊的地方。

鳳棲湖過了一個冬天的休眠,漸漸甦醒,湖水夾著春天的氤氳,一層一層的往岸邊遊淌,堤岸兩旁的楊柳,最先感受到春的存在,嫩黃的芽兒在一夜之間,就點綴成了一條淺色的綠帶。

蕭書離去後,湖畔的水榭上自此多了一個清晨舞劍的女子,她不似尋常的閨閣小姐,總是穿著一身束腰的黑衣,扎著一頭乾淨利落的髮髻。

某個清晨裡,微光含蓄的點亮大地,蕭欽之被一聲聲劍刃破空聲吵醒,好奇之下,起身前來檢視,方知原是楊玉在練劍。

往後的日子裡,這一聲聲劍刃的破空聲,便成了叫醒人的報聲,以至於漸漸治好了蕭欽之總是在夜晚醒來,在清晨死去的怪毛病。

以前,蕭欽之就說過,蕭書的眼光很好,楊玉是一個特立獨行的女子,常年習武使得身材很好,不是盈盈弱風似的孱弱,而是竹枝似的柔韌。

楊玉的面板不白皙,是健康的黃色,與魏晉的審美背道而馳,但楊玉長得真不醜,五官修挺,有一股英姿之氣,這是天生的。

“清樓”與“書樓”相鄰,臨湖水榭在不遠處,當楊玉練劍時,蕭欽之也就“活”過來了,手裡拿一本書,沿著堤岸緩步行走之鳳棲湖北邊的橫渠,在返回原地,一去一回,天已經大亮了。

用完早餐,蕭欽之會握著竹笛登金牛山至仙人臺,練曲完畢,在去練武場習武,下午會躲在書房裡讀書,打發無聊的時間。

對於蕭欽之這個名氣大到嚇人的小叔子,楊玉抱著敬而遠之的心態,因為楊玉覺得蕭欽之很古怪,與蕭書和弟兄口中的那個“溫良恭謙”蕭欽之,簡直差若兩人。

在嫁到蕭氏的這些日子裡,楊玉只見過徐邈與胖老八去過“清樓”,另有大姐蕭蘊之與蕭母經常去,其餘人等,似乎都很忌憚蕭欽之。

去年的北雅集上,蕭欽之還不是這樣,今年就變得很孤僻,楊玉覺得這其中定是隱藏著什麼事,但她一個新婦卻不適宜探尋小叔子的秘密。

若不是好閨蜜顏若雨來信有求,楊玉估計是不會主動開口與蕭欽之攀談的,更不會介入到他們之間的事裡去。

楊玉收起了劍,用繡帕擦拭著額頭上的細汗,斜眼一挑,望向了堤岸,一道漫步的白色身影映入眼簾,楊玉呼吸一口晨風,帶著三分糾結,三分擔心以及四分無奈的心情,主動打起了招呼。

“四郎,晨安!”

蕭欽之驀的一愣,身子微躬,一手身前握書,另一隻手交叉,規矩行禮道:“二嫂,好。”

“受人之託,想問你一件事。”楊玉直言道,筆直的站在水榭臺上,收劍負於背後,目光復雜的看著,心想:“聞名江左,玉面之姿,才華橫溢,脾氣古怪,阿雨嫁給他,真的好麼?”

“何人之託?”蕭欽之納悶道,忽然腦子閃過靈光,能同時與楊玉和自己產生聯絡的,大概是她了。

“四郎不知?”楊玉微蹙眉頭,未免心中一涼。

“我知是她,不是她要問何事?”蕭欽之平淡道,在這些無人打攪的日子裡,在日夜交集的昏沉裡,去年入冬的那場雪,似乎還在繼續下著,以至於淡忘了有訂婚這麼一回事。

“她說,家命不可違,雖為一女子,不比謝氏才女之名,但自有乾坤,曾言需嫁才華勝己者,若是今年的北雅集,四郎去京口,她想與你文比,但求心甘情願。”楊玉的聲音裡,沒有懦弱,亦如其使的那柄劍,劍刃鋒利,寒光畢現。

循著記憶的河流,李朝陽回溯到去年的北雅集上,貌似眼前浮過了一個青衣身影,在刁氏的中院連廊上,刁難了蕭書,為此,還惹出贈詩的名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