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邈與蕭欽之說了這事,也滿心期待著,她能以陳韞之名義出來,然終歸作了空想。

夜深了,宴席散去,忽聞臨臺湖中,起了一道悠揚的笛聲,脈脈淺語訴還休,一艘小舟緩緩靠在湖畔,但聞笛聲不見人。

蕭欽之待一曲奏罷,才離去。

謝玄看看離去的蕭欽之,又回頭看看湖上的小舟,最後只能搖頭作罷!

在謝府門前,蕭欽之與張玄之等三人告別,一向西往烏衣巷深處走去,一向東,往御道方向走去。

夜晚的烏衣巷,很安靜,難覓人跡,三人循著秦淮河南岸緩緩行走,月影隨人,人亦隨月,待到了朱雀橋,頓時變得不一樣,朱雀航上晝夜不停歇,朱雀橋東的十里秦淮河,更是燈火長眠,紅燈酒綠,儼然成了不夜城。

“吳市”已經關閉,幸得趙芸菲在建康還有一處宅子,距離此地不遠,順著御道一直往南走,拐進青玉巷便到。

一個兩進小院,是趙大來開的門,蕭欽之頗為意外,又一想,頓時明白了,暗道糊塗,趙大趙二來建康,人生地不熟的,幸虧趙芸菲安置。

不只是趙大趙二,還有幾個蕭氏部曲,也都被安置在這裡了。

......

九華臺集會後的幾日,蕭欽之成了整個建康最熱門的人物,無數邀請帖子紛沓而來,而蕭欽之統統婉拒,拿了吏部文書,準備回晉陵,再然後就是去徐州。

只是,忽有訊息傳來,徐州刺史荀羨病急。

又有訊息傳出,朝廷擬定郗曇接任徐州刺史。

郗曇,現任揚州刺史,出了名的好錢,這都不重要,關鍵他是郗璿之弟,而蕭欽之這次的建康之行,可是把郗璿得罪慘了。

“仙民兄,我們要即刻去徐州了!”蕭欽之思索再三,做下了決定。

“沒有徐州刺史府徵辟文書,去有什麼用?”徐邈疑惑道。

“山不向我走來,我就向山走去,荀刺史盛名遠揚,想來有見識,我們這兩枚送上門的金子,哪有拒之門外的道理?”

“真去?”徐邈狐疑道。

“去!收拾收拾,即可出發。”蕭欽之立言,望著北方,堅定又堅決。

六月下旬,蕭欽之與徐邈租了一艘稍大的船,只帶著輕絮與趙二,輕裝便行,徑直從建康出發,往徐州而去,讓趙大帶著蕭氏部曲回來武進。

從建康至徐州治所彭城,水路可直抵,順流至廣陵,從瓜洲渡口入邗溝到淮陰,進入泗水,過了下邳就到了彭城,一行六、七天。

蕭欽之走的很急,只留有幾封信箋,一是謝道韞,二是刁尚書,細筆陳情去徐州緣由,三是族長大人。

這實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放著司徒府的大好前途不要,竟是去了四站之地的徐州,族長大人收到信箋後已是第三日,嚇壞了,帶著趙大,就往徐州趕,勢必要把蕭欽之擒回來。

唐代詩人李白,曾作詩“煙花三月下揚州”,而蕭欽之則是在六月下揚州,此時的揚州,便是廣陵城,對面便是“春江潮水綠如藍”的江南。

蕭欽之曾兩次站在對面的京口,眺望江北廣陵,然這一回,終究是踏上了江北之地,頓生一種異樣的感覺,像是冥冥之中的宿命,這一生定是落地在江北,而江南溫柔鄉,不過是命運的中轉站。

然而,兩個什麼也不懂的少年郎,初踏廣陵城,就遇到了大麻煩,被關吏截住了,原是沒有“過所”,就是“路引”。

古人遠行,一定要有路引,上面會註明身份籍貫等資訊,供關吏檢視。

在江左,以蕭欽之與徐邈的打扮,又一口吳語,一看就知道是族內子弟,關吏大多睜一眼,閉一眼,可江北就不一樣了,特別是於廣陵這樣的軍事重城,謹防有細作出入,管理的很嚴格。

但蕭欽之等幾人的打扮,又不似尋常人家,單就蕭欽之身上所傳的錦白緞衣就不是一般人能穿的起的,歸於無身份流民一類,實在是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