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亭中,只餘陸使君與徐博士,兩位私交甚好,相交多年,互相欣賞,陸使君在外人面前,是清正廉明,只有在老友面前,方才顯現真實的自己,吐露心聲,一想到愛子陸長生,陸使君就目光暗澹,心情沉痛,飲著無味的茶,哀嘆道:

“永正,長生怕是......”

“瞧你說的什麼話?我方才特意去了長生的房間,還與其聊了幾句,勿杞人憂天,當尋名醫為長生醫治才是正事。”徐博士打斷道。

“長生患的是天生不治之症啊,這麼些年,我尋訪無數名醫,窮盡全力,也就保他二十載,如今時日將至,再無辦法了呀!”陸使君說著說著,便淚眼渾濁,老態盡顯,愛子之情,令人動然。

“我那頑劣學生,其與千天師亦師亦友,或可讓千天師看看長生。”徐博士深思道:“千天師與葛天師同門,葛天師在隱居在羅浮山,此去甚遠,多有不便,而千天師就在武進,一趟不過兩百里,或有轉機也未可。”

“我早已譴人送了無數回拜帖,均一一被拒,若是可以,哪能等到現在?”陸使君無奈道。

“所以要讓我那頑劣學生出面,你聽我與你說.......”徐博士細語。

“永正,真的可行?”陸使君訝異道。

“試試也未嘗不可。這幾日天氣炎熱,長生臥床,不便行動,待長生病情稍稍好轉,在行此計。”徐博士道。

“好!”陸使君喜道,只要有一絲希望,陸使君都不會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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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欽之一覺睡到天黑,起床時,滿頭大汗,摸著黑出了屋,感受著清風的涼意,驀的,肚子又餓的叫了起來,看著鄰屋開著門,點了燈,有徐邈等人的談話聲,欲進去,忽聞一聲響,乃是拍蚊子,便見著門側邊的黑暗裡,坐著一個人,定睛一看,乃是黑黑的阿託,一聲不吭。

“阿託,你要嚇死人啊,怎的一聲不吭?”

阿託頭也不抬,依舊寡言少語,澹定的拍著蚊子。

草屋裡,徐邈、趙氏兄弟、趙芸菲兄弟、徐彬等聞聲而出,見蕭欽之醒了,皆大喜,忙問接下來如何應對。

蕭欽之一口飲下一杯水,道:“擔心個什麼?要是有事,我們昨日與‘四小殺才’打完架,就該蹲大獄了,哪還能安穩等到現在?”

眾人一想,好像也對啊,要是有事,昨天就該有事了,哪能等到今天呢?

“那賀損他們呢?”趙芸菲追問道。

“更不用擔心,吳郡是張庸等人的天下,張庸與賀損是死對頭,解不開的那種,俗話說,敵人的敵人是朋友,張庸不會坐視不管的。”

“可我們與張庸也是死對頭啊?”趙芸菲不解道。

“不一樣,我們與張庸的仇新結,且已經定下了文約,就等於是給了張庸光明正大復仇的機會,在張庸沒復仇完前,我們都是安全的。”蕭欽之的分析,與張庸發表的宣告,竟然是驚人的一致,不禁讓大家渾身一震,頓時心安不少。

“那我們接下來做什麼?”徐邈問道。

“當然是搖人了。”蕭欽之在睡覺之前,就已經想好了計策,在寒門子弟對抗士族子弟這個維度上,毫無疑問,寒門子弟吃大虧。

因此,蕭欽之便想了一招“移花接木”,將士庶對立更換成南北對立,而在南北對著這個維度上,就不存在吃虧的問題了,畢竟北人士族對上南人士族,佔據優勢。

然而,蕭欽之最終的謀算是用北人膏粱子弟來對付南人膏粱子弟,“移花接木”與“驅狼吞虎”,兩計並用,如此方可成事。

蕭欽之簡單提了一下,徐邈立刻秒懂,異常興奮,卻又疑惑道:“他們如何肯來幫我們?”

“當然是利益了,只要有利可圖,他們自然會來,最直接的就是錢。”蕭欽之停頓,望向了趙芸菲,問道:“張庸等人,與賀損等人是不是經常賭博?”

“是的,而且他們賭的很大,動不動是數十萬錢。”趙芸菲如實道。

“那就好,那就好啊!哈哈——”蕭欽之心想,真是有如天助,連搖人的理由都是現成了,省了不少心,心想:“牌九,又要起作用了,呵呵!”

“待我明日修書一份,譴人送與我家八弟,先贏上一筆小錢再說。”蕭欽之樂呵呵,突然尿急,趕忙去了外面。

徐邈緊接著跟了出去,趁著蕭欽之尿尿間隙,趕忙仔細詢問如何實施,蕭欽之趁著無人,將心裡更深層次的謀算一一說明,嚇得徐邈渾身汗毛豎起,卻是血脈膨脹,熱血沸騰,壓低聲道:“欽之兄,算計南北,一定要玩這麼大麼?”

蕭欽之寒聲道:“不玩則矣,要玩就玩大的,真當我是好欺負的?”

徐邈瞥了四周,顫聲道:“屆時,若真成了南人與北人的文比,定不好掌控局勢,很容易出大事啊。而且,南人向來富庶,他們肯定下注支援南人贏,說不定賭資達千萬錢,萬一輸了,我們賠不起的。”

黑夜中的蕭欽之嘴角詭魅一笑,自通道:“這一局,我要做莊家,誰都有可能輸,唯有莊家不會輸,仙民兄,你就放寬心吧。”

徐邈不住的吞了吞口水,再一次被蕭欽之的大魄力、大手筆、大算計給震撼的不要不要的。

算計與被算計,往往同時而生,這個夜晚,蕭欽之在規劃一個超級大算計,殊不知,其在算計別人的同時,有人也在暗地裡算計他,徐博士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