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有隻蚊子在飛,我順手拍了一下,失誤了,下回一定注意,哈哈——”

“這個天,才沒有蚊子呢,分明…..分明是……”木槿嘟著嘴,小臉愈加的紅了,剛好蔓菁取了小冠回來了。

“蔓菁,你替小郎君整理衣襟,我……我去廚房一趟。”木槿不分由說,端著盥逃去了。

蔓菁哪裡還不知道,一定又是小郎孟浪了,還未走近,就已滿面緋紅,羞答答的低著頭……

可惜這具身體才只有十四歲,否則一場晨練少不了,想著以後還有大把時日可索取的,蕭欽之斜眼一笑,果斷拋卻了邪念,穿戴好,朝著餐室走去。

蔓菁如釋重負,小臉紅撲撲的,卻無端鼓起了嘴,忽失忽得,又莫名朝身下看了去,身前只餘一線風景,心情頓時好了些。

餐室在三樓的最西側,地上鋪著一張蘆葦大簞,上面是一張長條形的矮餐桌,四周放著幾塊青掾蒲席,朝南有一面大軒窗,將餐室照的透亮。

蕭母跪坐在北邊,蕭欽之脫了木屐,進了後,老老實實跪坐在南邊,見桌上擺好了釺箸碗碟,早餐還未動,心中一暖,便說道:

“娘,你先吃啊,不用等我的。”

“娘”這個概念,蕭欽之早已模糊,十餘年過去了,記憶裡,母親的面孔斑斑駁駁的,只餘一個模糊的輪廓。

八歲那年,父母意外去世,後唯一疼愛的外婆又去了,有著鉅額遺產的蕭欽之,無疑成了搶手貨,也由此很早就嚐盡了世間人情冷暖。

人常道:“你所擁有的,往往是別人可望而不可及的!”

夕陽下,一個母親呼喚孩子回家吃飯的情景,再尋常不過了,然而蕭欽之卻只能在有限的記憶裡小心翻閱,當蕭母與記憶裡的母親趨漸重合時,蕭欽之便知自己落了根,不再是無根浮萍了。

概莫皆因失去,方知珍貴,然求而不得。

因此,蕭欽之對於蕭母十分恭敬,小心珍惜著這一份來之不易的母愛,知蕭母斷了月例,生怕自己伸手要錢,惱了蕭母,便只好自力更生,搗騰出了牌九,只是委屈了一幫族弟。

對於這個頑劣的兒子,蕭母是既無奈又可氣,無奈於其整日貪玩享樂,可氣於子無父志,不知進取,好在尚且恭順,本質不壞,這大概是唯一的欣慰了。

蕭母憐著氣,嘆道:“快吃吧,你二伯在學堂等著呢,莫去的遲了,惹了生氣,少不了一頓訓斥。”

“哦!”蕭欽之齜著嘴應道,拿著一個胡餅,胡亂的咬了幾口,又吃了幾口小菜,屁股一溜煙,出了餐室。

剛至二樓轉角陰影處,蹦出來了個少年,比蕭欽之年齡大些,長得稍高些,黝黑黝黑的臉,身子瘦瘦的,穿著粗布衫子,齜著一張嘴在憨笑。

少年名滿谷,他爹滿倉是蕭欽之家的蔭戶,說是蔭戶,情更似主僕,十幾年了,一直兢兢業業替蕭母管著田裡的事情。

滿谷還有個哥哥叫滿稻,去年與張佃戶家的閨女訂了親,為人老實,勤懇實誠,協助他爹打理田裡的事。

順理成章,滿谷就成了蕭欽之的小跟班,有事沒事就捻在身後,跟個小尾巴似的。

蕭欽之被嚇得一激靈,拍著心口道:“說了多少次,有事直接去樓上找我,偏你就不去,愛杵在這裡等,那上面還有吃人的老虎不成。”

滿谷撓撓頭,只是齜著嘴憨笑,也不言語。

看見了滿谷,讓蕭欽之又想起了另一個小跟班周烈,和蕭欽之年歲一樣大,卻長得像一堵小山,五大三粗,把北人的粗狂表現的淋漓盡致,同齡人打架無敵手,是蕭欽之手下第一號猛將。

周烈他老爹是蕭欽之父親的屬官,他母親難產早亡,自一生下來,就生活在蕭氏,由蕭母撫養長大,小時候和蕭欽之同睡一張塌,前幾年非要鬧著去樓下睡,蕭母奈何不得,便由著去了。

“對了!”蕭欽之納悶,問道:“啊烈呢,怎這幾日早上,聽不到搬石磨子的‘嘣嘣’聲了?”

周烈習慣早上晨練,別人是刺槍耍刀,武術練技,這小子與人不一樣,喜歡搬上百斤重的石磨子鍛體,每次落地上,都要砸出“嘣”的一聲響。

滿谷憨笑道:“他怕擾你睡覺,扛著磨子去湖邊了。”

“走,去看看!”蕭欽之道,提著衣襟匆匆下了樓,往東邊祖祠方向走去,祖祠背後有一條兩人寬山道,青石板階,曲徑通幽,可直通山陰面。

那裡有一個大湖名鳳棲,傳聞曾有隻鳳凰棲息在此處,鳳棲湖由此得名,蕭氏學堂就建在鳳棲湖東畔,三間高腳竹屋毗鄰,臨湖而建,日光充裕,夏涼冬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