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夏兵夜娖銀胡觮(一)(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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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靈州城,熱得就像一個火爐,尤其是正午時分,站在城裡,能把人烤得外焦裡嫩。
早上,太陽剛從東邊鑽出來,就開始展現出它的威力。好不容易被黑夜降下溫度,變得透涼的空氣,彷彿在某一處被點著,開始徐徐升溫。
李察哥和嵬名安惠站在南門城樓上,眺望著遠處。
“定邊鎮、東關鎮、南平州,都失陷了。”嵬名安惠彷彿老了十幾歲了。
他戴著頭盔,仍然有幾縷白髮,頑強地鑽了出來,在風中飄零著。
“宋軍這次的決心很大,也打得很有耐心啊。四月份盡克韋、鹽、宥、夏等州,卻不著急推進,反而沉下心,把這些州城周邊的城寨、要塞,一一拔除。還動員了騎兵師,在黃羊坪、地芹澤等地,與河南之地的蕃部騎兵進行會戰。”
說話的李察哥,整個人看上去又黑又瘦,就像是被攤在靈州南門城樓上,暴曬了幾個月,曬黑了,也曬乾了。
嘴巴和下巴的鬍子長而疏落,就像老鼠的鬍鬚,隨著說話的嘴動,一翹一翹的。
“掃除了一切後顧之憂,這才沿著靈川河,向我靈州緩緩推進。宋國官家親自在渭州坐鎮,手段和魄力就是不同啊。尚父,決戰時刻怕是就要來了。”
嵬名安惠的眼睛很渾濁,就像城北的黃河水。他沒有回答李察哥的話,只是自顧問道,“北邊,還是沒有動靜?”
“李良輔前幾日從河套兀刺海城發來通報,黑山威福軍還是沒有發現宋國朱雀軍的跡象。同時還通報說,北邊草原有些異常,好幾個月了,那邊的阻卜人居然沒有商隊南下。據東邊,北遼西京道的白韃靼人說,北邊有大動靜,好像契丹人在出兵清剿反叛的九姓韃靼人。”
嵬名安惠眼睛一亮,渾濁似乎停滯沉積了一下,變得清澈一點。
“宋國的朱雀軍,撞上平叛的契丹人?”他滿懷希望地說道。
“按理說不應該。宋國朱雀軍借道北遼上京道,應該是貼著南邊走的,絕不敢深入漠北。那邊的部族,悍勇善戰,動不動就能聚集上萬騎,豈是好惹的。宋軍不致於如此無智。”
李察哥說著說著,自己主動改了口風。
“但是難保朱雀軍的那些騎兵,對北邊的牧民牛羊起了貪心,想著繞道撈一票。什麼朱雀七翼,以前不都是窮苦蕃部和馬奴組成的嗎?難改他們貪婪的秉性。真要是深入北邊,就會被漠北的諸部,還有平叛的契丹人,聯手圍攻。”
李察哥越想越覺得非常有可能,否則的話,時間足足過去了將近四個月,朱雀軍從居延海出發,就算是爬,也該爬到了河套黑山威福軍的地盤了。
既然現在還沒到,肯定是中途發生意外給耽誤了。
嵬名安惠的眼淚流了出來,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蜿蜒而下。
“蒼天有眼,給我們大白高國留一條活路。”
但是把全盤戰局通想一遍的李察哥,臉色又恢復此前的沉重,剛才短暫浮現的輕鬆,就像在越來越高的太陽照射下,昨晚夜色留下的涼意,瞬間消失了。
“尚父,就算北邊威脅解除,可是南邊的宋軍,還在步步逼近。守省嵬城的謀寧克任發來通報,在他東面的駱駝河地區,發現宋軍的騎兵,看旗號是定邊軍的延河騎兵師。”
他的語氣變得越發沉重,“尚父,這說明宋軍在這三個多月的時間裡,把夏州以北,省嵬城以東的地區,掃蕩了一遍。在那裡的牧民蕃部,十有**被宋軍清剿乾淨,所以他們才敢犯險,直接深入到省嵬城。”
嵬名安惠的臉色也變得難堪起來,他抹了把臉上。剛才的淚水,把滿是塵土的臉衝得就像黃土高原一樣。這麼一抹,更加難看了。
“南邊是宋軍主力,東邊出現宋軍騎兵,西邊...”
“西邊賀蘭山區,兩三月前就出現宋軍騎兵的跡象,他們居然打著賀蘭騎兵師的旗號。”李察哥補充了一句。
“東南西三面合圍,果真是宋國官家在渭州督戰的大手筆。”
“宋人傾全國之力,終於顯現出它強大實力。就像一道密不透風的大網,把你裹得越來越緊,讓你喘不過氣。此前那些叫嚷著宋人不夠堅韌,後勁不足,只要我們堅守個兩三月,他們就會自動撤兵的人,現在怎麼不出聲了?”
李察哥也是一肚子的怨氣。
他此前力主趁著宋軍在河南之地全力清剿時,出動出擊,集小勝為大勝,尋找破敵機會。
只是打過兩次,吃了敗仗後,那些各懷心思的貴族和首領們,便找著各種藉口推諉,死活不肯再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