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說哪裡的話,外甥這不是想念您和舅父麼,請了假回來看看你們二老。”

請假?才去履新報到,掰著手指頭算不過三四天,就能請假回省城?史英秀一臉的懷疑,她可不是前朝那些大字不識的女人,她史家也是大戶人家,從小就給她請了先生,正兒八經學習讀書,懂的東西不比男人少。

可是,史秀英現在有點含糊了,眼前這外甥,近幾年越發的主意正、脾氣大,早不是當年的小孩子了,心中有事除非他自己說,別人甭想問出來。

正懷疑著,就見二樓一間房的門被拉開,傳出個聲音來:

“你小子是犯了事被攆回來的吧,別當我老糊塗了,滾上來!”

聽到這個聲音,馬明遠有些尷尬的摸摸鼻子,對史英秀咧著嘴笑道:

“舅母,那個,哈,樓上那位老大人又宣我覲見了,等會再去給您請安啊。”

史英秀對這個外甥頗有些無奈,又是覲見又是請安的,都什麼和什麼,也不知這外甥這幾年從哪學來的怪話,只得揚手道:

“快去吧,知道你們滿人規矩大,你回頭多來陪我這老婆子聊聊天就足夠了。”

沒錯,馬明遠過來後這個身子的主人,是正經的滿人。這事他都沒想到,再者說,在他過來前那個時代,滿人和漢人真沒啥區別,對馬明遠來說,成為滿人也沒什麼心理負擔。

史英秀說完,衝那邊噘著嘴有點不大高興的汪詩雅招手:

“小雅快鬆手,你表哥還得去見上面那位老大人呢。”

說著,她卻噗嗤笑出來,真是近朱者赤,怪話聽多了,竟也跟著外甥一般稱呼起來。

汪詩雅不情不願鬆開手,卻不走開,轉頭衝著馬明遠伸手:

“我的禮物呢。”

呃,馬明遠愈加尷尬了,他才離開這裡不到一個星期,又是匆忙回來,真沒想到給表妹準備什麼禮物。

好在史英秀見閨女實在不像話,趕快把女孩拉走,示意馬明遠快上樓。

馬明遠小心翼翼的推開書房門,屋內光線很足,一張碩大的辦公桌佔據房間一側,辦公桌上堆滿檔案,一個四十左右的男子正埋首在檔案中。

關好門,馬明遠湊過去,殷勤的給桌上的茶杯填滿熱水,又將桌上已經批閱好的檔案碼好放到一邊,嘴裡笑嘻嘻道:

“舅父,您能不能有點創意,家裡書房搞得跟辦公室一樣,要不,改天我給您在牆上添張先總理遺像?哦,對,還有那副對聯,革命尚未成功……”

“少拍馬屁,我汪芝右還沒老糊塗,還是你舅父,說,為啥被人攆回來了。”

男子在一份審閱好的檔案上簽名,才抬起頭,這人雖然年近四旬,卻生得非常秀氣,頗有些書生氣,保養的也是很好,比起真實年紀看著年輕不少。倒是那端坐時候挺直的腰板,還有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行伍氣息,透露出他的出身來。

呃。

這就真尷尬了,馬明遠雖說前世也是幾十歲人了,這種“被放假”的事還真是第一次遇到,讓他怎麼開口才好?

只是,對面這位也不好糊弄,自己下去五常縣,想必對方一直在盯著那裡,不然哪能自己剛進家門,就點破是被攆回來的?

好在,此時的馬明遠絕非是個二十冒頭的普通大學畢業生,前世都幾十歲的大叔了,豈會在乎這點小尷尬,臉色都不帶變的,笑嘻嘻的將講了昨天的遭遇。

馬明遠的話雖然輕描淡寫,但其中幾個厲害地方不敢略過,尤其是牽扯到日本人,這個日本人還是滿鐵的職員,那是絕對不能省略掉的。

汪芝右皺皺眉,頗有些不滿:

“滿鐵這手伸得可真長。”

對日本人的野心,馬明遠是心知肚明,故而坦然笑道:

“可不是嘛,也就是五常縣在中東路上,否則,估計昨晚那事一出,來的就不是個滿鐵的二鬼子職員,而是關東軍的鐵道守備隊了。”

聽到外甥這句調侃,汪芝右卻不覺得好笑,頗為不屑的道:

“怎麼可能,日本人就算霸道,也要講道理、遵守協議,滿鐵附屬地以外的地盤,他們怎麼可能說出來就出來。”

呃,馬明遠聞言有些意外,不知道便宜舅父從哪來的這種自信,小心的試探道:

“那個,是因為,有國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