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英無奈,“我多給他一吊錢,是夫人知道他家媳婦滿月,多給的一點體己錢,你家再苦,有張五家可憐嗎?”

李回沒了後續,自知理虧,心上不服氣,嘴上囁嚅了半天,沒憋出一句話。

慧娘適時插嘴,“若真是這樣,就是李回這小子太貪了,這件事把董英冤枉了,可是底下人的飯菜怎麼說?我是當過家,府上每月的開資我清楚,你拿著八十兩銀子就買了那些糊弄人的東西來?每天都是白菜葉子,我人老了,哪怕是吃糠咽菜身上也使得,可是府上那麼多正長身體的丫鬟和侍從,哪能受得這樣?”

“要是日子都艱苦也就算了,可我聽說,你家偷偷開了葷腥。”慧娘沖著裴沅和桑榆行了禮,態度強硬道:“就許老奴我倚老賣老一次,直接攤開賬,大家都說得明白些。”

董英氣結,不住辯解道:“我家過年買來的一點肉,現在家裡老孃想吃了,拿出來做也有錯?”

桑榆看向後面坐著的裴沅,只見裴沅歪著身子,甩了甩手,瞥向她的眼神裡多了幾分厭棄。

他病著,原先就不想管這些家長裡短的破事兒,如今交於她手上,倒毀了他的清淨。

掩下神色,桑榆將阿岫指派了去,隨後退了兩步,站在了桌子的側旁,距裴沅差不多兩步的距離。

時間一分一息的過去,裴沅的咳嗽聲在一片人心惶惶的氣氛中漸漸平息,麥冬帶著他飲下好幾口熱茶,他才爽快了一些。

阿岫帶著賬本一路跑來,桑榆接過後,瞧見裴沅一副心煩意亂的樣子,念他身體不好,耗費不了這樣的心思,索性,桑榆直接把賬本扔在了李回的面前,“既然你懷疑賬本有問題,那就你來檢視,你找,找到一處算我的,如何?”

李回看著地上賬簿,面露猶豫之色,最後還是翻開了,不過須臾,便指著一處說:”小的就想問,為何上月買菜花費不過五兩銀子,這月就花費了十四兩,這月莊子也交上來東西,是小的搬進庫房的,那麼多菜難道不能吃?為什麼非要花這麼大的價錢買些清湯寡水?”

“胡說,這月買菜就只花了三兩銀子,我記得清清楚楚。”阿岫納悶,上前將賬本拿起來,險些被嚇到了。

買菜和賣肉的賬目被調換了位置,買菜花了十四兩,賣肉僅僅三兩銀子。

“我看是董英安了髒心,把買下的肉都偷偷昧下給自己家裡人吃了……”李回說。

“你血口噴人!”

眼見底下兩個人要吵起來,裴沅生氣將手中茶杯砸了過去,堂內瞬間安靜。

“姑娘,我記得清清楚楚,賬不是這樣記的。”阿岫湊在桑榆耳邊小聲道,桑榆用手摸著紙張,接著翻過來再細細檢視,沒有絲毫的差錯。

主僕二人如此,被旁邊的慧娘瞧得一清二楚,落井下石道:“按說這賬目都是夫人親手料理了,怎麼能讓一個婢子說一說二,難道說這府上賬目竟交於一個丫頭片子的手裡嗎?”

桑榆不耐,一記眼刀過去,冷聲道:”嬤嬤是想說道什麼?是想倚老賣老,把事情怪在我的頭上?你未免心太急些。阿岫是我的陪嫁,她幫我管賬,有任何問題嗎?現下賬目生疑,恰好我那裡也有我親手記下的私賬,咱們仔細對了才更好,不叫一個人白受冤枉。”

阿岫得令又跑了一趟,將桑榆鎖在妝奩夾層裡的私賬拿了過來。

不見棺材不落淚,直見了桑榆的私賬,李回和慧娘才變了臉色,眼中的勢在必得少了,那雙眼一直直勾勾盯著桑榆手裡的東西,彷彿是要看出來什麼東西才罷休。

桑榆將賬本攤開,翻到同一日期,將兩個賬本攤在了裴沅面前的桌子上,“世子,左邊這個是每次阿岫記下賬時,我謄寫下來的,每一條寫下之後,都印著我的私章,至於兩者為何不同,就要看右邊這個的紙張了。”

她將紙張拿起,透過光線,本就泛黃的紙張上有著塗抹修改過的痕跡,不是旁的東西,就是最常見的雌黃。

雌黃中摻著其它東西之後,就能調製出跟紙張相近的顏色,塗抹晾幹,便可繼續在上書寫,這賬是被人改過的。

至於被誰改,眼下答案怕是呼之欲出了。

見裴沅不理,桑榆也不生氣,轉身將兩個賬本扔在了李回的面前,“你且看看,我說的是真是假?”

李回的手止不住地抖動起來,甚至連拿起賬本的勇氣都沒有。

“趁現在還有挽回的餘地,所有事情老實交代出來,受誰指使?你們又是如何從我的房間裡找到賬本,想辦法改的賬,你們在做事之前,有沒有想過後果……”

“還嫌鬧得不夠難看!?”

桑榆正說著,身後毫無徵兆地傳來了呵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