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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誰準的?”
賴大爬跪起來,撲地不敢隱瞞:“老太太心疼綰姑娘,怕半路委屈,才眾人商議了備的這些。”
他也不敢說是心意,事已至此,想來並沒有守夫人之命隱瞞的必要,反正那位天姿國色的綰姑娘多早晚都要香消玉損,去江南也不是旁人的主意,賴大索性咬著牙,如實說道:“不是老太太年紀大糊塗,爺不在家,杜大奶奶她們卻都是清楚的,綰姑娘遲早的事,若不準備齊全,死在了路上,可如何是好?”
韋延清狠命又踹了一腳,賴大仰躺在地,又發抖著顧不得疼痛爬起,再次跪在那位公門貴族的面前,摘了帽子,頭不停磕:“爺明鑒。”
形勢僵持,見他還要牽連別人,陳綰月少不得下了轎子,喊住韋延清問罪那些韋府跟來婆子丫鬟們的厲聲,走過去站定,假裝沒什麼大事道:“怎麼不走了?”
韋延清穿著一身黑,身姿高挺,此時他不說話,沉默散發陰鬱氣息,周遭仿若有一堵高牆,壓得陳綰月喘不過氣來。他視線紮在她的臉上,一點也不放過所有神色,可她仍舊是那麼柔和美好,安靜溫婉,雖有疲憊之態,兩腮也微微泛著紅。
他幾乎是強硬地命令道:“看著我。”
陳綰月始終低著眸,此時聽見,抬頭迎著刺目的日光,直直地看去那雙眼眸深處。
盡管幾次嘗試,她都無法對準他的瞳孔。有強光的刺激,彷彿一切都不能掩藏,陳綰月眨了眨眼,想要偏過臉去躲一躲。身後柳嬤嬤和吉祥都緊跟著她,見狀,不覺一齊上前。然早有一人替她們先遮住了陳綰月的雙目。
手掌寬大,有薄繭,不算溫熱有那麼幾分涼意。他的右手,彷彿不聽使喚,替她遮去溫和的日光。韋延清眼尾猩紅,只是執著注視向那不點自紅的丹唇,不肯妥協。
“他們在騙我?”
可一句陳述,他失控說成了疑問。
眼睛騙不了人。
陳綰月道:“什麼?”
“所有人。包括你,都在騙我。”
他一字一字地咬音,極力讓她聽清,可聲音卻越來越沉重,越來越顫,直到那隻手再也沒力氣支撐,從陳綰月臉上滑下,掠過鼻尖,擦去唇珠,彷彿被抽走三魂七魄般地緩緩垂至身旁。
兩人驀地對上視線,交織成了與眾不同的色彩,輕輕一碰,宛若彭城山傾倒、汀洲鴻雁飛,卷風襲雨地帶走韋延清眼中的堅硬,殘留下狼狽又破碎的自負。
他執著認為,全都是假象。
他的話有些語無倫次,陳綰月輕皺著眉,也不能懂韋延清到底想表達什麼,是指她瞞著沒告訴他身體狀況,還是他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也或許兩者皆有,喜與悲,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賴總管,還不把東西都收起來?”若是扔掉這些,傳回京城不免又要生事,陳綰月提醒過後,沒再看忙碌重新裝箱的眾人,而是笑看向目眥欲裂的男人和一旁的崔琛,也不忌諱,坦白道,“既是祖母準備的,那便麻煩二位哥哥幫忙收著,這些話,本不該我自己來說,但綰兒孤身一人了無親眷,若不提前說與大家知道,恐怕到時平添驚慌。”
陳綰月並不多提,徒增傷感,屈膝謝過兩人,她心中卻有悲不能言,寸寸腸斷。即使臨行前已多少明白,但連這些都準備了,豈不是料定她會半路不測,又或是命絕江南,無論是哪一種,都未免太過周到。
看樣子,京城她是回不去了。
她悲,是因無家可歸。
陳綰月心情急轉直下,那邊崔琛飛奔下馬,到她面前急聲問道:“什麼事是我們不知的?”
似是瞧見陳綰月的笑容帶著勉強,崔琛轉去拉住柳嬤嬤與吉祥逼問,兩人都叫他唬的一驚一跳。柳嬤嬤年長,委婉告訴道:“原先本就是要告訴,我們姑娘也怕半路撐不住,給二位爺添了晦氣,本是好心幫姑娘,卻領了這麼一節麻煩事兒。但若是說了出來,不能回去,姑娘未見故鄉,潦草終生。”
柳媼聲淚俱下,言詞悽楚,甚至直接跪了下來,任由崔琛攙扶也不肯起。崔琛忙去看韋延清,後者失魂落魄地站在那,也不成個人樣,此時狀若沉思,冷如冬雪寒冰,高大的身形直挺挺地佇立,彷彿在醞釀著什麼。
別無他法,崔琛只得斂去多想,用心聽柳媼道:“幸而一路穩當,不曾有過什麼意外,我們姑娘也強撐著精神,無意與二位沾帶麻煩,若撐不到江南,我們姑娘也不會勞煩眾位辛苦,她也是個喜幹淨的人。老嫗知道,這般請求,略顯無賴,但懇請二位爺看在舊日情分上,就送我們回江南吧。”
崔琛直皺眉,大斥胡鬧:“若想回去,待養好身體,請示了老太太,韋伯父哪裡就鎖著人不讓走了呢?到時只當回去逛玩一遭,勝過如今顛沛流離不知多少倍,綰妹妹,你糊塗啊!”
不及陳綰月說出口,吉祥本就是個火辣性子,忍耐多久,這時都到了這般魂歸之地,姑娘還要受人數落。吉祥跳站出來,指著韋府一眾人,劈頭蓋臉便破口大罵起來。
“我不怕他撕破臉的,柳嬤嬤你只起來,何苦求人?現如今,倒不如不回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