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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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子親啟:三年之約已到,只我家姑娘不能赴約,君在天涯妾在海,生死不相見矣,故貼身丫鬟吉祥特遵姑娘生前之意,恐公子耽誤年華,前來完成約定,只未見公子,留下此箋以相告。”
李紳心膽俱裂,拿著花箋的手劇烈顫抖,直到花箋落地,德公公見勢不對,忙上前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德公公撿起一看,眼神複雜又悲哀地望了眼失魂落魄的皇帝,想解勸又不好開口,大抵只有苦尋多年的當事人才知其中深痛。
德公公悵然若失道:“陛下滿天下地找,就差掘地三尺,能找到的人早也找到了,看了這一花箋,一切也都明白了,一時竟不知是赴約好還是不曾來過後,念想也斷了,卻是斷的徹底。萬歲爺節哀,寬心罷。”
想了半日安慰的話,德公公道:“您還有婉妃娘娘呢。”
誰知這一句話竟惹惱了李紳,一腳將德公公踹翻在地,雙目猩紅,似是痴狂道:“誰也不是她!”
德公公惶恐跪去,磕頭請饒,廊下一眾人也紛紛跪了下去。然而德公公卻深知,事情既已無可奈何,那麼婉妃娘娘便是皇帝唯一的硃砂痣了。這樣,起碼還有緩解疼痛的良藥。
正所謂,“松根有至藥,琥珀與茯苓。”
李紳獨自痛哭了一場,眾人只得離開江南迴宮。
然而回宮後,李紳坐擁天下,終感寂寞,恍恍惚惚間忽覺沒意思極了,批閱奏摺時疲累不知所為,調戲遊玩時又覺樂趣終會消失,懨懨萍萍,悲從中來,只覺遲早都是散,無情人怎留一世情。
她無情走了,他有一日也會無情離別,可堪今日他尚未做那無情人,少不得承兩份深情,一個是他自己,另一個便是對她“花落人亡兩不識”的憐惜。
李紳思想及此,反因憾事而渾渾噩噩,又因旁人不懂他心,日子照常一日過似一日,彷彿當日隨他在緣因寺遇見陳姑娘的那些人、以及後來領命滿天下尋找的那些人都不知有陳姑娘這麼個人。李紳又恨又無奈,然事已至此,終不能逆改。
後來果然應了德公公那句寬慰話,別無選擇之下,李紳也只能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但這讓李紳心內憤懣不平,他本是克己複禮,遵守了二十幾年皇室子孫規則的天之驕子,從一出生就被寄予厚望,後來更是入主東宮,以太子作為培養。繼位以來,他勤懇務政,治理天下,從未逾越本分。遲來的逆反心理,與太平無憂的天下,讓李紳開始思考,他如何為自己而活。
為了別人殫精竭慮,他不後悔,但為何上天並不憐憫,連他唯一真正想要的,都不能給予?哪怕要讓他上下求索,追逐半生,受盡挫折,也好過天人永隔,直接斷了他的念想。這不公平,李紳痛極生悲,忽覺自己可悲極了。
他像個傀儡,枉自為天下做嫁衣裳。
到頭來,連他只要一個人相伴,都不能獲得。
李紳以往物慾不高,崇尚節儉,可自這件事以後,心灰意冷,既然這一生已得不到自己唯一想要的,那便揮霍已有的,如此,也不算他活得可悲。身居高位,本該驕矜自重,既覺什麼都無所謂,痛不到心裡去,李紳更開始視金錢如糞土。
珍奇寶玩,一概不當回事。
冷落了婉妃數月後,忽有一日婉妃求見,李紳心底想念,索性丟了酒,開殿門接見,瞧見那花容玉貌,眼淚瑩瑩,李紳心軟得一塌糊塗,從此將婉妃視作唯一,再無舊日算計,椒房專寵,宮中無人能及。
韋家形勢再次迎來高潮。
婉妃封了貴妃,賜封號宜貴妃。
韋史突如其來受到聖寵眷顧,朝中恭賀不盡。又一年春,韋僕射榮升丞相,皇帝下旨賜相府,一應建造所需皆從國庫排程,建成日,竟綿延數裡不絕,位於長安中心,長通郊外,山林鳥獸、池塘水榭、輝煌建築......不可勝數。
韋家一躍成為了最炙手可熱的皇親國戚。
權勢熏天,兵權掌五,韋家子弟更是出入宮中無需通傳,猶如自家一般。這些恩準,亦使得宮內妃嬪無不羨慕起宜貴妃來,以至於攀附妃子而非皇帝,宮中內外,竟也少了爭鬥,姊妹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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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入夏後,韋延清先行長安,以金旨牌入朝面聖,李紳當時自顧不暇,自個兒居萬尊之位尚不能如願,何以分出心神去多管其他,也因此對有情人有了憐憫之心,助他人似完滿自己心願,故對於韋延清提出的兩令,都如約批準。
第一令,廢除他與公主的婚約。
第二令,解了家中陳妹妹與陳少尹的婚約。
韋延清本欲以第三令請求賜婚,但時言可畏,若請求賜婚,只會坐實傳聞。
他回京後,不料長安竟風言四起,不論坊間還是官宦之家,都道當年那位韋家接濟的杜姨媽親戚,勾引本家公子,逼他擅自外娶,甚至與皇室有了婚約也不罷休,在江南另做起了二奶奶。
其勢之盛,竟不能攔阻。
韋延清著實想不到,到底是誰這般恨。
若他在長安也好,只趁著他不在,回來後已經是覆水難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