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大將軍府廳院闊大,筵席擺將下來,仍有中央大片空曠,似是恐這樣不易聚氣,將席位不失禮數地往前一挪,兩邊後面又栽了新花好木。

雖未到春光爛漫的時候,但大將軍府上下,已裝點得春意盎然。

譽國公等來得不早不晚,官場友朋見過後,又上了禮,蔣國忠之子蔣原親將一眾人請去席上,說了幾句話,再回去階上迎客。

陳綰月隨著崔老夫人落座,剛坐下,崔老夫人笑還沒完,忽瞥見旁邊仍站著的人影,將好日光都擋了,著實有礙她們三個往入門處觀望的視線。那陳義還未到呢。

崔老夫人不好黑臉,婉言提醒:“延清,你還有事?”

聽此,韋凝香好心補充:“二哥,這邊是女眷席位,你站在這,人家姑娘們都沒法過來。”

陳綰月看過去,果真韋延清身後好幾個等著的閨閣女子,此刻聚在一處,也不上前,只是羞答答地低聲議論著什麼,眼神不住留意那道高大挺拔的背影。

他有注意,故所站位置並不妨礙旁人入席。韋延清皺了皺眉,以為是韋凝香調皮,但因看到陳綰月的視線落在哪裡,便忍不住也回頭瞧了一瞧。

這陳義......

然而他回過頭,卻不是陳義。

話到這裡,即使並未擋道,韋延清仍往旁邊邁了兩步,出於禮節讓了一讓。有此無形催逼,那幾位美得各有千秋的女郎不好再觀望下去,悻悻然回禮入席。

韋延清不再管,對崔老夫人道:“我就在對面,祖母有事喚我即可。”

走前,他又將目光掠過陳綰月,然而她卻沒抬頭看他一眼,只是閑坐,時不時和老太太還有凝香說些什麼,瞧上去心情不錯。

韋延清腳步一頓,複轉了回去,眸光一低道:“崔琛託我告訴一聲,他妹妹要見綰妹妹,就在大將軍府西廂供客人休息的地方,已在韋家女眷的屋子等候多時。”

難道是崔三姑娘?

陳綰月想著,那邊老太太悄悄同她知會:“燈霓不在,平日也不少見你,能這般苦等,應是葳蕤,你兩個見一面不容易,去吧,只別亂跑。”

“另外......”崔老夫人賣了會關子,眯眼笑道,“巧在那陳狀元的屋子,就挨著咱們,說不準,你們兩個還有緣分提前撞見。”

陳綰月再遲鈍,這會也不由叫崔老夫人說得臉紅耳熱,倒不是因誰害羞,畢竟她和韋延清青梅竹馬,只她到底不算正兒八經的有了即將相伴一生的眷侶,都百般打趣了一路,她很難再這麼聽下去。

何況還是當著韋延清的面,他懂的不會比別人少。

老太太想不了那麼多,但這人可不一定。陳綰月驚慌之餘,飛快將視線掠過對面揹著日光而立的男人,他的臉上陰影一片,顯得疏冷,看不出喜怒。

眼睫垂下,遮住了男人眼底真正的神色,陳綰月看不大出來,他到底是生氣了還是沒生氣,索性不去管。旁邊老太太歡喜在催,陳綰月看著老人家才好一些的臉色,頂著那道緊盯著的視線,站起離開。

只有吉祥跟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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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綰月走了以後,經過大將軍府的僕婦引領,一徑來到西廂房。這時筵席還未開始,西廂房看起來空無一人。

快走到時,吉祥嘀咕了句:“忘記問姑爺了,要見的人到底是崔二姑娘還是崔三姑娘。若是崔三姑娘,還能尋個空兒,將上回您沒來得及收尾的詩給完成了,也好給她,省得兩人都惦念。”

上次兩人一見如故,只不常見面,雙方答應了贈詩為友,然而事情緊迫,崔葳蕤的作完了,輪到給陳綰月出題,卻有韋府的人來催。陳綰月匆匆忙忙,無奈先將已成的兩句記了下來。

大將軍府的人帶完路已經走開,這會無人,吉祥也就順嘴喊出。院子草木叢生,廊道曲折,倘若隔牆有耳,豈是頑的。陳綰月笑了笑,道:“不過是定親,這會叫什麼姑爺,鬧笑話不說,對陳少尹也不公平。”

吉祥不覺茫然,但很快反應過來,順著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等見了人,我偏要喊。”

兩人正說著,前面忽然出現一個人。

他在二樓臨欄而立,站在筆直方圓的廊橋下,頭頂複道長廊簷瓦工正。雕琢成形的懸魚猶如雨滴,背後有個小山坡,栽了幾竿竹子,特意將這一片清新嵌入視野,彷彿框景。

青竹翠綠,長長的一條廊道,滿是竹色搖晃。

日光灑下,陳綰月緩緩抬頭,光線刺目又耀眼,她不由稍微眯了眼,執著將目光直視過去,費力從光中尋找那張熟悉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