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八,宰相王摶奏請赦免李德裕後人。

會昌六年,李炎駕崩,宰相李德裕攝冢宰,李忱上位。

李忱一向厭惡李德裕專權,親征次日便罷黜李德裕宰相之職,將他外放為荊南節度使,李德裕執政多年,位重功高,時人聞其罷相,無不驚駭,首相白敏中唯恐李德裕復出,糾集黨羽檢舉李德裕輔政過失,再貶李德裕,去同平章事使相銜,貶為東都留守兼畿汝防禦使。

大中二年,白敏中發動永寧訴冤桉,李忱下令複審此桉,再貶李德裕潮州司馬。

當他到達潮州後,中使持旨再到,追貶崖州司戶參軍事。

大中三年冬,李德裕在瘴氣之地含冤病死,終年六十三歲。

多年以來,李德裕一家人流落嶺南,歷代大赦後,李德裕之孫李敬義遷居洛陽,河南尹張全義敬重李德裕,歲時給遺李敬義一家特厚,出入其門,欲署幕職,李敬義堅辭不就。

洛陽光復後,東廠以勾結張全義的罪名,逮捕了隱居在洛南泉山的李敬義、李道古、李殷衡、李寒雲四人,連帶三族家屬親戚,共有六百三十七口被東廠下獄,全都在牢房裡。

看完王摶的奏表,李曄下旨赦免起復。

…….

赤日炎炎似火燒,野田禾稻半枯焦。

農夫心內如湯煮,公子王孫把扇搖。

當日行的路,都是偏僻崎區小徑,南山北嶺,河水糾纏。

山道上來了十三個軍漢,約行了十多里路,軍士們思量要去柳陰樹下歇涼,被衙內蔣玄暉拿起鞭子打將過去,口裡罵道:“快走!教你早歇!郾城危若累卵,哪有心思歇涼!”

眾牙兵看天色,四下沒有半點雲彩,其時熱不可當。

熱氣蒸人,囂塵撲面,萬里乾坤如甑,一輪烈日當天,四野無雲,空中鳥雀命將休,倒入樹林深處,水底龍鱗角脫,直鑽入泥土窖中,直教石虎喘無休,便是鐵人也要落汗水。

農曆七月時節,正是曬死人的酷暑。

當時蔣玄暉催促一行人在山裡小路往郾城行,看日色當午,石頭也熱了,腳疼走不得,眾牙兵道:“天氣這般熱,哪得不曬殺人?衙內不讓咱走官道大路,怕官兵斥候抓了!”

蔣玄暉罵道:“你們曉得甚麼?那楊守亮是土行孫變的,深山老林都有他的眼線,先前大帥遣多人到郾城報命,龐都頭可令一人還虎牢?即為官軍所執丁會,亦於虎牢前相見。”

原來郾城方面跟虎牢關中斷聯絡已經很久了,就是小溵水一戰,朱溫也是才知道,而且是因為被官軍捉生將生擒的丁會,被禁兵扒了衣裳褲子,赤身果體押到虎牢關樓下示眾,朱溫才知道小溵水失守了,溵水的地理位置有多重要自然不消多說,當年淮西節度使吳少誠就是在這裡重創宣武節度使韓全義,殺得各路官軍丟盔卸甲,最終迫使德宗下詔赦免吳少誠。

小溵水失守,郾城就失去了東面屏障,陳州也就暴露了。

不但如此,官軍還可以從小溵水出發北上,一路長驅直入直逼許昌。

現在龐師古困守郾城,張存敬堅守陳州,張存敬那邊還好說,龐師古這邊卻危險了,朱溫迫切想了解郾城方面的情況,這才派出親信衙內蔣玄暉,帶著十來牙兵秘密前往郾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現在淮西境內到處都是小股官軍斥候。

蔣玄暉帶著十幾名軍士翻山越嶺,一路朝避勐虎夕避長蛇,這才堪堪到了大松坡,奈何烈日當天,走到這坡上的時候,眾軍士都不肯走了,非要歇涼喝口水休息一炷香時間再走。

蔣玄暉喝著軍漢道:“快走,趕過前面岡子,卻再理會!”

眾軍漢看前面岡子不遠,這才肯繼續趕路。

正行之間,前面迎著那座土岡子,眾人看這岡子,但見萬株綠樹,根頭一派黃沙,嵯峨渾似老龍,險峻風雨響,山邊茅草叢生,亂絲絲遍地,滿地石頭,渾然睡著幾頭虎豹。

休道劍門蜀道險,須知此是青雲山。

當時一行十四人奔來岡子,卸下兵器擔仗,十三牙兵都去松樹陰涼下睡倒了,蔣玄暉拍腿叫苦道:“天耶!這是甚麼去處,你們卻在這裡歇涼?起來快走!下了青雲山再理會!”

《劍來》

眾軍漢道:“衙內便是把我剁做七八段,某也去不得了!”

蔣玄暉一把抽出鞭子,噼頭蓋臉打過去,打得這個起來那個又睡倒,蔣玄暉罵罵咧咧,卻是無可奈何,後面氣喘急急的虞候和馬倌也跟著上到岡子上的松樹下坐了喘氣喝水。

看見蔣玄暉打那官健,老虞候道:“端的熱了走不得,衙內休說他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