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戊寅,太上淑妃郭敏病危,搶救無果,是夜崩於交泰殿,壽終五十一歲,至此,懿宗最後一位妃嬪離世,追尊為恭貞皇后,上詔諸王公主后妃戴孝參靈,與懿宗合葬簡陵。

杜讓能為攝冢宰,兼山陵使。

有司聽職,不令闕失。

十五,葬隊出通化門,紙錢漫天飛舞。

九月戊子,起居舍人、校檢吏部郎中、御史中丞,紫金光祿大夫、兵部郎中、給事中、左散騎常侍、集賢殿學士、判院士、廣州刺史、清海軍節度、南陽郡侯劉崇龜病危。

李曄出宮探望,劉崇龜口不能言,無神雙目直視天花板,右手拉著皇帝,他想說話,卻做不到,淚水湧出,過太陽穴,打溼了枕頭,未幾,溘然長逝,抱憾而終,雙眼睜得老大,怎麼也不肯閉眼,乾瘦的右手仍死死握著皇帝的手,李曄知道他要說什麼,依舊認真點頭。

“朕記得相公的教誨,不敢忘懷。”

說來奇怪,李曄說完這句話,劉崇龜的手鬆了,嘴角浮現淡淡笑意,下一瞬,房內悲聲大作,劉疑、劉過、劉齊、劉定、劉通等後輩伏地痛哭,所有人,包括李曄,無不為之一嘆。

定初二年九月二十四,三朝老臣劉崇龜病危,太醫搶救無效,是日未時薨於家中,享年六十九歲,追贈太傅,諡曰文簡,廢朝三日,命群臣弔唁,畫像凌煙閣,隆葬長安北郊。

二十七,葬隊出安福門。

文武百官送行,皇帝臨安福門目別。

十月己未,宣武進奏院進朱全忠奏章,李朱戰爭一觸即發。

上柱國、沛郡王、檢校太傅、開府儀同三司、宣武淮南等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汴州刺史、管內營田觀察處置等使、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宣武節度使朱全忠再次上表,歷數李克用十大罪狀,上一次的討伐申請被朝廷拒絕後,朱全忠知道皇帝不會對李克用動手,所以這回沒有再提出讓朝廷出人出錢,只是請為太原四面行營兵馬都統,兼太原東南面招討,陛下娶了李克用的女兒,的確不方便出面,那就給臣一個機會,臣一定為陛下除掉李克用。

對於盟友們,朱全忠也沒有忘。

三鎮請伐後,李曄下詔駁斥,對李匡威和赫連鐸的言辭尤其嚴厲,二人心有畏懼,不敢再上表,所以這回是朱全忠代為陳情,請以幽州節度使李匡威為太原北面招討,雲州防禦使赫連鐸副之,至於出兵響應的成德節度使王鎔,朱全忠則請準其為太原東面招討使。

這道進奏章的意思很明顯,臣決定動手了,這些使職臣也準備自封了,特此通知陛下,話到了這個份上,李曄也沒有拒絕的權力,為了不得罪李克用,李曄選擇裝死,不答覆朱全忠的進奏章,同時密旨河東,向李克用闡明心意:“朕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太原西。”

你放心,朕始終跟你站在一起。

但朕不敢得罪朱全忠,所以不能出兵幫你。

就目前形勢而言,還不能跟朱全忠翻臉,一是他進獻給朝廷的錢真的很多,失去可惜,二是湖南、鄂嶽、荊南、荊襄沒有打通,李曄暫不能出關作戰,三是關中大旱,各地告急文書如雪片般飛來京師,連王行瑜都上表求救了,情況非常嚴重,李曄要準備抗旱救災了。

天赤如血,地無顆粒,各地官府早已打井自救,但渴死的牲畜還是不計其數, 長安也一連七八天都是黃沙蔽日,天地山川都泛黃,人一站到風中就想流淚,情緒也會莫名難過起來。

初九,上率百官,朝獻太清宮。

十一,太廟祀祖。

十二,選官持旨龍虎山、武當山、茅山、閣皂山,詔天師做法求雨,再選秘書省司天臺神官,持旨分使泰山、洞庭湖、太湖、東海、南海等名山大川,敬封地神,拜蒼天神靈,求雨佑社稷。

甲子,有事於南郊,告神靈,大赦天下,減刑蜀中人犯,改王建凌遲為車裂,王宗懿車裂為斬首,其餘人犯,斬改絞,絞為賜死,自盡改流,流三千里降為兩千裡,兩千裡為一千里。

十五,罪己詔出,將有事於京畿。

這個時代的救災前置步驟走完了,正事也該幹了。

出巡的第一站是渭南,此時已是十月中,關中已有近兩月沒下雨,到渭南這天,又是一個黃沙彌漫的日子,天地泛黃,朔風吹著,人即使戴了斗笠流蘇,眼睛還是會發澀流淚。

群臣帶著絲質口罩,都有些不習慣,但想到是御賜聖物,不敢摘,只能忍著,大臣們陪同皇帝視察,李曄慢慢走著,入目所見,龜裂的土地,寥寥的行人,半死不活的莊稼。

風起千里,黃沙蔽日。

原野無垠,夐不見人,河溪縈枯,群山糾紛。

黯兮慘悴,風悲日曛,蓬斷草枯。

鳥飛不下,牛羊亡群。

觸目驚心,這是李曄對關中大旱最直接的感受。

第127章 有事於南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