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簡剋制住心中的怒火,抽出一份奏疏,丟給旁邊的太監王永祚,說道:

“念”

這奏疏是毛文龍在今年四月發出的塘報,其中提到建虜“要與新女婿小歹青從喜峰口等關,一待草長,悉兵抄入。今先更換馬匹西裝,互市幾次,熟識路徑”。

塘報最後說:“急令喜峰等關一帶,日夜嚴防,萬分真的,萬分不可弛懈也。”

王永祚唸完。

眾官面面相覷,看神情,似乎都不太相信。

朱由簡怒道:

“依毛文龍所奏,建奴分明已和喜峰口沿邊的韃子部落勾結,爾等大臣還渾渾噩噩,如同在夢中,還指望西韃替我大明守關麼?”

韓爌沉默片刻,遲疑道:

“即便如此,陛下昨天也說了,只要有東江毛文龍牽制,寧遠、錦州也不是不可以守!”

朱由簡冷笑了一聲:

“好,既然是這麼說。現在關寧軍隊每年軍餉三百萬銀子,米豆一百三十萬石。不撤回,那這筆軍餉就不可能縮減。

“東江毛文龍六年來收到的軍餉總數還不到關寧一年的一半,要讓東江充分發揮作用。需要和關寧同等軍餉。那也至少需要每年三百萬兩銀子,米豆一百多萬石。

“整頓薊鎮也刻不容緩,至少也需要三百萬兩銀子,糧餉草豆另算。

“以上餉銀和糧食都折算成銀兩,至少也需要每年一千二百萬兩。這筆錢怎麼拿出來,汝等可有良策?”

一千二百萬兩這句話一說口,有些官員臉色發白。

更有人搖搖晃晃,似乎要暈倒。

大明的財政收入,在正常時期,一般名義上是兩千七百萬石不到的本色糧食加上三百多萬的商稅(包括鹽稅在內)。

雖說在一條鞭法之後,現在糧食稅大多已經摺算成銀子繳納。

但在去掉地方存留還有各種必須支出之後,真正到了朝廷能支配的白銀收入,一般也就是每年四百萬兩白銀。

遼東戰事興起,這四百萬兩全部投入軍餉都遠遠不夠。

萬曆末期又加徵了遼餉五百多萬。

就是這九百多萬的銀子,充當軍餉,也不過是勉強支撐。

從天啟以來,還不斷要皇帝調撥內帑來補貼軍餉,累積下來,也超過千萬了。

這些內帑還是萬曆皇帝派太監到各處徵收礦稅,二十多年的時間裡積攢下來的。

這筆錢也早被消耗得所剩無幾。

就是這樣,九邊各鎮還連年拖欠軍餉,不斷有兵變發生。

現在皇帝說這一千二百萬軍餉,除了關寧已有的四百萬之外,等於還要增加八百多萬。

除了增稅之外,又能從哪裡憑空變出這八百多萬來?

可是殿內所有官員都明白,在如今朝野輿論下,誰要主張增稅,那誰就會被罵得狗血噴頭。

眾官正在面面相覷之時。

工科右給事中潘士聞挺身而出。

大叫道:

“陛下定是為奸人所欺,那皮島毛文龍不過是一無賴棍徒。島兵不過兩萬,卻冒稱十五萬。毛文龍冒功糜餉,貪淫殺降,無惡不作!陛下為何反要給這廝的東江三百萬軍餉?”

“陛下若是如此昏聵行事,我大明亡在頃刻矣。”

都察院右都御史武之望見狀,也連忙附和道:

“正是如此,臣曾任登萊巡撫,和東江皮島不過一海之隔。這毛文龍不但貪婪好色,殺良冒功,而且心懷叵測,臣以為此人遲早要叛。陛下反而要加餉至四百萬,豈非是將民脂民膏喂予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