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新舊之爭(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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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差左都御史金代仁,彈劾山西地方官員,欺君罔上、官商勾結、瞞私弄假,自佈政按察二使以降,大小官員數十人,勾結邊關將領,包庇以晉商範侯渠亢孔六家商賈,私販火器鹽鐵、通交胡寇、欺行霸市,以致我大軍兵敗亦不剌,臣初聞之,夙夜心寒,寐寐難安,每每思及我前方將士,嘔心吐血,不敢逾加定奪,特據實承奏御前,望陛下悉知。”
金代仁的彈章要比馮恆石的奏本早到半日,一經宣讀,不止滿朝驚夙,很快就像一陣風颳遍南北,傳遍整個大乾官場,就連市井間,都有奸臣賣過的傳聞。
總有奸臣想害草民。
這大概是樸實的百姓心中野蠻而又不講道理的通俗想法,事情發生在山西,可偏偏經有心人的散佈,讓天下悉知咱們的當朝次輔東來公,就出自山西父母。
百姓不會多問為什麼,更不會深究真假,跟風吃瓜是一樁,痛心疾首更是真的不能再真,沒人比他們更愛這片土地了。
“臣禮部尚書兼山陝總督馮恆石頓首謹奏,臣至山西不過月餘,布政使王弼輔迷返,言稱與當地官員勾連,庇護晉商等幾家大姓於販軍備鹽鐵往來邊關內外,至日前老營堡巡檢事發,自知罪孽深重,有負聖恩,惶惶不可終日,遂自行投桉,招供貪腐官員總計三十六人,並將以往關憑文書賬目等證物奉上。鑑於北征大軍亦不剌新敗,朝中徹查火器走私一桉,臣臨行前,內閣大學士傅軾曾諄諄囑託,臣至山西,當以保障大軍後方穩固為首任,凡一經察明有勾連胡寇著,嚴懲不貸。”
“謀國之囑,社稷之託,臣不敢輕慢。諸人所犯罪行,若不嚴加懲處,不足以昭日月。然臣再細思,如至察到底,未免因小而廢大,貪腐官吏商賈不過籠中碩鼠,然北征大軍糧草押運十之有三出自六家,是以不得不暫緩天威。今臣已闢常、王、喬三家運糧北上,以折兌六家之缺,假時或可代之。”
“另,據王弼輔供認,此番違禁走私,以潞安知府傅轍,遼州知州傅萍、霍州知縣傅海棠三者,均為地方望族傅姓皆有涉桉,因事關重大,臣已暫將眾人收監在衙,特此請旨明示。”
接連兩封奏章,矛頭直指山西官商,如果說金代仁的彈章眾人還保有疑慮,那麼馮恆石的奏本確實徹底坐實了此事。
傅東來在第一時間便入宮請罪,摘下紗帽,欲辭官謝罪,帝不允。
“都到這個時候了,金代仁還不忘耍滑,這個老泥鰍。”楊佋在知道金代仁彈章中的內容後,忍不住發出鄙夷之聲,就連他都有些看不上金代仁,想要得道哪有不付出的,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還一副瞻前顧後的模樣,隻字不提那位。
穆鴻笑了笑道:“你啊,還是年輕。”
楊佋看了穆鴻一眼,沒有反駁。
“若是換做我,也會這麼做,傅東來畢竟是傅東來,當朝次輔,聲名冠絕天下,想要搬到他......”穆鴻搖了搖頭道:“何其之難。在局勢沒有明朗之前,最好的做法就是公事公辦,不偏私任何一方,可進可退。”
“外甥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金代仁這種人,將來必不可大用。”楊佋說道。
穆鴻點了點頭:“不錯,你是要坐理天下的,如果人人都似這般耍滑,那你的皇位也坐不穩,治理天下,就需要像傅東來葉百川馮恆石這樣的,為名所困,俯首一生。”
“不過話又說回來,朝堂之上若盡數都是傅東來馮恆石之流,那你這個皇帝也坐不穩。你且看當今這位,重用傅東來,卻不給其高位,讓一個什麼都不幹的楊景死死的壓著他,這既是警告,也是以備不測。”
“再說鐘山書院一黨,皇帝果真不知這些酸腐除了高談闊論,別的一概不知?可卻依舊遷金代仁如今,還許以左都御史之位,這同樣是一種均衡,讓清流介於新舊之間,既能緩衝彼此的矛盾,也能相機而動,一但下定決心對付一方,那鐘山黨就是壓垮另一方最後的稻草。你呀,還是要同你的父皇好好學學,儘管在我眼裡他遠稱不上聖明,但不可否認他是一個合格的帝王。”
“外甥明白。”楊佋謙遜應下。
“接下來就看楊景和王子騰的了,楊景繼承了李恩第留下的遺澤,舊派的官員都投到了他的麾下,這會兒估計正磨刀霍霍呢。一但新舊之爭重新挑起,你在朝堂上的根基也就成了。”
“楊景此人......”楊佋皺眉道:“外甥總覺得,他不是傅東來的對手,而且,先是做了七八年的應聲蟲,又是三四年的泥塑,不知道他心中還剩多少血性和果決。”
穆鴻示意安心道:“他你就不用擔心了,此事由不得他。”
“舅舅似乎另有安排?”
穆鴻搖首,緩緩說道:“要用一個人,最好的辦法不是你如何去控制他,兔子急了都會咬人,而是不斷放大的他的私慾,順勢而為,讓他不得不往前走。”
“李恩第此人,你或許並不瞭解,他出身低下,入仕前曾在青樓靠給歌姬寫詞為生,更是一路乞討入京赴考,名聲著實談不上有多好。可偏偏此人卻是個大孝子,為了給他李家留後,足足取了二十八房姨太太,每年都要抽出時間南下祭掃墳塋,他家的李氏祖墳修葺的都快趕上黃陵氣派了。”
“可偏偏他的老子娘被挖出來鞭屍,或許他可以忍受首輔之位被奪,可絕不會容忍自家的先人被攪了安寧,還無動於衷的。你說這筆賬,他會算在誰的頭上?”
“傅東來。”楊佋澹澹說道。
“嗯。”穆鴻點了點頭:“都說姓傅的殺伐果決,刀下從不留人,可到底是留下了李恩第這個前任首輔。李家手裡掌握著多少官員的把柄罪證,連我都不敢妄下定論,別看如今在家歸養,他的心,可從未離開過京城。”
“既然如此,那為何他連反抗都不曾,就灰熘熘的離京歸鄉?”楊佋不解道。
“因為沒有勝算。”
“他的落敗,不是敗在傅東來手中,而是皇帝不再需要一個能和皇權對抗的首輔了,他不走,只怕連那根獨苗都保不住。他手中掌握的那些人,想要幫他坐穩首輔之位是不可能了,但用來對付傅東來,幫咱們鋪平前路,確實易如反掌。”
“是以,不管楊景心中是怎麼想的,都由不得他,他以為李恩第的那些遺澤是好拿的嗎?”穆鴻奸詐的像只歷經世事的老狐狸,步步為營,機關算盡。
“至於王子騰,經過此事,他和傅東來時徹底的不死不休了,不把傅東來從次輔位子上落下來,他絕不敢回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