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竟有此事?你且仔細道來!”趙佶先前只知宋軍敗了一陣,但對其後之事卻不甚清楚,這還是頭次聽說別有內情,便忍不住詢問起來。

當下,趙楷就將穆栩的話,重新修飾一番,一五一十轉告趙佶。

趙佶聽後,連聲怒罵,“這個童貫,著實不太像話,他在給朕得奏報中,只說了种師道損兵折將,卻從未提到是穆栩出兵扭轉了戰局。虧的朕還以為,此番能收復燕地,皆賴他指揮有方,不想實情竟是這般。”

其實趙楷是為穆栩說話不假,但未嘗不是在刻意針對童貫,只因昔年他曾幾次拉攏童貫,當時童貫原本答應的好好的,誰可知轉頭就聽了梁師成之話,選擇在太子趙桓和趙楷之間兩不相幫,這可把趙楷氣了個夠嗆。

今日好不容易得了這個機會,趙楷自不願就此錯過,就聽其又道,

“父皇怕是不知,兒臣從穆家妹夫哪裡聽說,一開始我軍與遼軍對陣,並未處於下風,乃是童樞密強令大軍撤退,才導致我軍被遼人騎兵偷襲,釀成這般慘劇。

這也就罷了,事後童樞密竟然告訴一眾將士,說奉父皇旨意,不許與遼人對敵,因而他不得已才下令全軍後撤!”

“混賬東西!朕只說要優待投降的遼國軍民,何時令大軍被動挨打的,好他個童貫,竟敢曲解朕的意思,朕饒不了他!”

到了這個時候,哪怕趙佶下過這個聖旨,他也不會承認此事。尤其是他一想到,童貫竟膽大妄為至此,不替君父分憂也就罷了,還敢將戰敗責任往他身上推,這讓那些將士會如何看待他這個天子?

趙佶越往下想,就越覺得憤怒,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待童貫回朝之後,就令其致仕榮養,以後絕不會再重用這廝。

眼見火候差不多了,趙楷才適時道,“父皇,為今之計,在命重臣北上冊封耶律淳時,還需安撫一下北征將士之心,令他們不對朝廷和父皇心生怨懟。”

“不錯,吾兒此言甚善!只是該派何人前去,朕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趙佶看時機成熟,立即毛遂自薦道,“兒臣不才,願替父皇分憂!”

“你,是否有些不妥?吾兒未曾出過遠門,這冒然之間去那麼遠,還是在敵國境內,朕如何能夠放心?”

“父皇,哪裡還有敵國,燕地從今往後,便是我大宋疆土。再者說了,派大臣前去,只代表著朝廷,但兒臣去則不然,不單可以代表朝廷,更能提現父皇對此事的關注。”

聽到趙楷如此義正言辭的話,趙佶情不自禁的點起了頭,當即便道,“也好,待童貫奏報到了,朕便下旨,封三哥兒為和議使,負責遼國內附及冊封事宜,順便再替為父撫慰一下北征將士。”

如此,在童貫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他已然被趙佶所厭棄,這廝對此尚一無所知,還滿心歡喜的打算前往燕京,準備好好出一把風頭。

在童貫想來,作為此次北征的最高統帥,招撫遼國自是舍他其誰,可誰想過得幾日,朝廷突然傳來旨意,此事由鄆王趙楷全權負責。

童貫對此自頗有微詞,又生出無可奈何之感,若來的是普通朝臣,他倒是可以從中作梗一番,但偏偏來的卻是趙楷。

對這位趙官家最寵愛的兒子子,童貫非但不能報復,還得強顏歡笑,在趙楷來的那一日,帶人出城三十里前往迎接。

見到意氣風發的趙楷,童貫三番兩次出言試探,想從中探聽一下,趙官家為何會有此種決定。

可趙楷也不傻,對此始終三緘其口。直至次日,趙楷代趙官家接見一眾北征將領時,話裡話外都透露出,天子對前番戰敗之事極為關注,並暗示眾將,官家並未有撤軍旨意下達。

到了此時此刻,童貫哪裡還不知道何處出了問題,他立時臉色變得煞白一片,明白自家這回是犯了官家的忌諱,要是不能解除這個誤會,日後怕要前途無亮。

且此事極不好辦,他總不能拿出聖旨,向天下人表明,他童某人完全是遵照旨意行事吧?

思前想後之下,童貫不由將視線投到眼前的趙楷身上,暗自琢磨是否可以透過這位爺,替自家在官家那裡轉圜一二。

童貫根本就沒想到,他落到這般境地,本就是趙楷一手所為,如今去向其賣好,壓根就是進錯了廟拜錯了佛。

而趙楷也頗為促狹,這傢伙抱著看童貫笑話的心思,對童貫送來的各種好處,那是照單全收,還信誓旦旦的保證,他回京以後,會在父皇那裡,為童貫說情。

就這樣,在童貫的鞍前馬後的服侍之下,趙楷一行過得白溝,來到蘭溝甸附近與穆栩匯合,隊伍浩浩蕩蕩的向燕京城開去。

路上,穆栩見童貫不時露出愁眉苦臉之色,便私下向趙楷打聽了一番,得知是趙楷的手筆後,當即就給其豎了根大拇指。

他前番在給趙楷的信上,之所以故意提及童貫的所為,不過是下了一步閒棋,目的是想給童貫添點堵而已。

誰讓這廝此次得了他的好處,不承情也就算了,竟還屢次給他來信,流露出想獨吞收復燕地之功,實在是貪心不足,令人生厭。

穆栩又不是他童貫的手下,憑什麼慣著他?

於是,他便想借助趙楷之手,給童貫在趙官家那裡上點眼藥,卻委實沒有料到,趙楷竟這般給力,一下就給這廝來了個釜底抽薪。

而且他也不怕遭到事後報復,一來自己遠在雲地,童貫對此鞭長莫及,更何況前面還有趙楷頂著。

二來,從趙佶在歷史上的作為來看,其本就是個極度薄情寡義,又特別在意名聲之人。這次童貫可是觸到了他的逆鱗,待回到東京,十之八九會落得和蔡京一樣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