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沐浴過後,二人跟前幾日一樣相擁而眠。

夜半時分,二人都能感受到彼此並未睡著,小喬將頭埋在周瑜胸口,哽咽道:「夫君,好好休息吧。若是身體不行,你又怎能帶兵出征呢?」

小喬說完,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哭的梨花帶雨,哭的撕心裂肺,周瑜緊緊抱著她的嬌軀,同樣淚流滿面,泣不成聲。雖說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那也只因未到傷心處。

小喬知道,周瑜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即便他真的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跟她回建業,他也不可能平心靜氣,安心休養了,從知道曹操南下,孫紹遇險的訊息的那一刻,他的夫君就不可能再好了。

周瑜同樣知道小喬的不捨,他又何嘗捨得這最後的時光呢?

但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他一生秉持的忠義讓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抽身而退。

小喬嗚咽道:「夫君,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去,就算不為了我與孩子,又有什麼能夠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周瑜沒有回答,他心亂如麻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但經過半夜的輾轉反側,他知道,他不會回建業了,可能也再沒機會回建業了。

面對傷心欲絕的小喬,周瑜只能輕撫著她的頭髮,溫柔的說道:「若我還能回來,必然馬上跟你回江東;若是我再也回不來,下輩子我不做將軍,全心全意,都只為你!」

小喬聽著周瑜這痴情又絕情的情話,哭的更加傷心了。

次日,周瑜擂鼓聚將,眾將只以為他是要與他們告別,卻沒想到周瑜語出驚人,道:「曹操南下,窺伺江南,我已決定待擊退曹操,再回建業,帳下諸將,可願陪我一戰?」

眾將面面相覷,最後都看向周泰,周泰上前一步,道:「可是大都督,你已經辭去大都督之職,而且你的身體……」

周瑜笑道:「只要我還在大都督職位上,就不會對敵軍的到來置之不理。至於我的身體,呵,大丈夫馬革裹屍,就算死在戰場,又有何懼之有?」

董襲也上前一步,道:「大都督,請恕末將直言,曹操此突然南下,僅有步騎而已,明顯是衝著孫紹去的,大都督又何必為了孫紹拼命?」

周瑜大搖其頭,道:「元代此言差矣,豈不聞唇亡齒寒?曹操此舉目標固然是孫紹,但江陵若失,江夏如何能守?荊州若失,曹操便可與江東共享長江之利,且處於上游,元代覺得到時候我江東水軍的優勢,還剩多少?」

董襲被周瑜問得啞口無言,周瑜又繼續道:「還有一點,你們似乎都忘了,孫紹亦是江東子弟,乃是打下江東基業的伯符之子!他雖然從江東出走,但其荊南基業,卻是他自己打下來的,其從崛起到現在,也從未向江東動手。荊南和江東雖有利益之爭,卻是自家之爭,唯有曹操才是荊南和江東共同的敵人!所以說,於公於私,此戰避無可避,非戰不可!」

周瑜話說到這裡,眾將心中再無疑慮,紛紛表示願意傾力一戰。

程普乘船即將抵達江夏之時,卻見江夏城中一葉小舟乘風而來,待那小舟靠近,程普方才看清舟上之人,正是周瑜。

程普不知周瑜為何會出城迎接,將其迎上戰船,周瑜卻讓其屏退左右,然後開門見山道:「程公,瑜有一不情之請,還請程公成全!」

程普也知道周瑜時日無多,拱手道:「大都督但請吩咐,普必不敢辭!」

周瑜笑道:「如此多謝,便請程公掉頭會建業吧。」

程普以為自己聽錯了,問道:「大都督,你說什麼?」

周瑜道:「瑜請程公之事便是請程公暫且回去。」

程普聞言連連搖頭,周瑜笑道:「君子一諾,程公莫非要食言不成?」

程普道

:「事關公事,非程普一言而決。程普即便背上失信之名,亦不敢以私廢公!」

周瑜嘆了口氣,程普問道:「究竟發生了何事,大都督為何改變心意?」曹操剛剛南下,訊息還未傳到江東,因此程普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周瑜道:「曹操忽然領十五萬大軍南下,目前已經攻破當陽,荊南如今僅剩江陵、西陵二城苦苦死守,我欲領軍支援,故決定暫不回江東。」

程普聞言大驚,道:「曹操南下,此事為何並無半點風聲?」

周瑜苦笑道:「是啊,這些日子我纏綿病榻,少有聞事,事前我也未曾聽到半點風聲。」

程普來回踱了數步,道:「大都督,你的意思我明白,可你的身體還能支撐嗎?」

周瑜走到戰船邊上,扶著船舷看向濤濤江水,道:「近日養傷,險些死於榻上,深感人生之艱難,就像那不息之長河,雖有東去大海之志,卻流程緩慢,征程多艱。然江河水總有入海之時,而人生之志,卻常常難以實現,令人抱恨終生。當初我與伯符相約共戰天下,伯符卻先我一步而去,將江東託付於我,此事瑜片刻亦不敢忘。荊南與江東,唇齒相依,亦皆出於伯符基業,瑜已經時日無多,不懼生死,只恐有負伯符之託。若能以瑜之一死,換得孫氏大業,既不負兄弟之託,也算壯志得酬,死有何憾?」

周瑜這番話說的蒼涼悲壯,程普聽得心馳神遙不能自已,想到當初孫策與周瑜同在的時候,他們少年意氣,不懼天高,馳騁疆場,戰無不勝,胸中熱血亦漸漸沸騰起來。

「大都督既有此宏願,程普願助一臂之力!」程普大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