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新生[番外](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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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新生
盛夏,夏州城。
今年的夏季格外燥熱,正午烈日直讓人睜不開眼睛。曝曬之下,青石板的熱氣穿過薄薄的鞋底,直沖腳心。一個身形瘦弱,看起來不過七八歲的小男孩身著青灰色麻布粗衫,揹著背簍低著頭,不由得加快了腳步,穿過街市,拐入距府衙兩條街的柳芽巷。
柳芽巷深處,有一座普通到毫不起眼的民宅,唯有宅子門口兩邊立著兩塊小小的門枕石,顯出一絲不甘平庸。從僅容一人透過的木門進去,是一條極窄的通道,過去五六步,才見到小小的庭院。庭院中間種著棵一人合抱粗的桂花樹,樹冠遮住大半個庭院,樹下陰影處擺著一對石桌石凳。
男孩看了一眼沒有動靜的正房,腳步未停地徑直走入廚房,放下背簍,拿出剛從市集上買來的母雞,熟練地殺雞放血,燒水褪毛。
做完這些,男孩搬來角落裡一張小小的矮木凳,站在上面,這才將將夠到切菜墩。他拿起一旁的菜刀,像做過無數遍一樣開始將雞剁成方便燉煮入味的大小,然後轉身開始起火燒菜。
雞湯的香氣飄滿小院的時候,正屋中終於有了動靜。
不一會兒,身著青綠長衫的男子扶著身懷六甲的年輕婦人走出正房,他眉間微蹙,雙目一錯不錯地緊盯著婦人的腳步,神色緊張,口中還唸叨著:“娘子慢點。”
年輕婦人莞爾一笑,道:“郎君放心,上午張郎中不是診過了,我這一胎一直都是安安穩穩,定然不會像上一次那樣兇險的。”
男人想起妻子生頭胎時經歷的那兩日一夜,數次瀕死的險況,自己在外面擔驚受怕的情形,雖過去數年,仍歷歷在目。
他眼中閃過厭惡的神色,唾道:“那個晦氣的小畜生,提他作甚?”
說罷,將婦人扶到樹下石凳上,朝廚房的方向喝道:“混賬!還不速速將晚膳端上來!”
話音未落,就見那男孩端著託盤快步從廚房出來,託盤上用精緻瓷盆裝著的,正是小火煨了兩個時辰,正在冒著熱氣、清香四溢的雞湯。
他走得雖快,手中的託盤卻十分穩當。男孩無視男人不堪入耳的咒罵聲,走到石桌前,將裝著雞湯的瓷盆放在桌上。
男人又罵了幾句,方才作罷,坐下準備吃飯。他將瓷盆上的蓋子掀開,定睛一瞧,猛地將剛要離開的男孩扯回身前,驟然怒道:“小賊!這雞怎麼這麼小?是不是你將錢偷拿去耍了?!”
男孩愣了一下,隨即掙道:“沒、我沒有!是賣雞的李媼說,近日多發雞瘟,只剩了這幾只好的,故而要漲價。”
男人聽罷更怒:“狗兒的!她說漲價就漲價?那她說要你當她兒子你去不去?你敢去?!”說著,又抬腳狠踢了男孩幾下。
男孩只覺腹中一陣翻江倒海的鈍痛,倒在地上,閃躲中看見,那石凳上坐著的年輕婦人斜覷著他,手中帕子輕掩了下唇角,隨後撚起勺子,喝了兩口雞湯,似是毫不在意眼前的情景。
見狀,男孩不再作聲,只盼著男人快點出了氣,別將他打得起不了身,幹不了活。
直到感覺到像是踹斷了男孩的一根肋骨,男人才收了手。他啐了一聲,拎著衣領將地上死狗般趴著的男孩拎起來,扔進了角落裡陰暗髒亂的柴房,又加了道鎖,這才解氣地回到桂花樹下。
婦人仍在小口喝著雞湯,見男人坐回桌前,隨口道:“我早勸你,不如就將他給了李媼。那老婦人還願意出幾個錢,咱家也能得了清淨,省得你見了他便要煩心。”
“哼,李媼無子女,要了他去肯定是要繼承家業的,豈不是便宜了那討吃貨。要不是小混蛋做的飯菜還能勉強合你的胃口,我早將他打殺了,豈能留他到今日?”男人盛了碗雞湯,放在婦人面前,隨意道。
婦人接過瓷碗,甜甜笑道:“還是郎君對我好。”
男人見狀亦是笑了,屈起食指輕颳了下婦人的鼻尖,眼中滿是愛意。
——
入夜。
男孩被身上的傷痛喚醒。他躺在破敗漏風的窄小柴房裡,呼吸輕淺,胸口隨著呼吸的起伏傳來陣陣刺痛,但男孩卻彷佛已經習慣了,並未表現出過分擔憂。
他只是無悲無喜,面無表情地躺在草堆中。
昨日剛下過一場雨,柴房漏水,打濕了身下的草堆,一日過去,濕氣仍未散盡,此刻正穿過男孩單薄的衣衫,往人骨頭裡鑽。可男孩似乎絲毫未覺,眼睛只愣愣盯著穿過木板縫隙探進來的月亮。
“梆!梆!梆!”
不知過了多久,街上打更人的聲音入耳,男孩才恍然回過神來,卻猛地聞到一絲焦臭味,同時感覺到一股股熱浪,似乎從正屋的方向襲來。
男孩掙紮著爬起身,扒在牆邊透過木板縫隙努力向外看去,卻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金紅的火焰如怪物一般,張狂地吞食著正屋,院中的桂樹也被熊熊大火點燃,張牙舞爪地在一旁加油助威。正屋中傳來女人驚恐的尖叫聲和男人的呼救聲,卻被坍塌的木樑擋住了生路。